而她自己已经在镜子前，一边翻着店里的旧杂志，照着《瑞丽》和《July》，给假人头卷头发。
她的勤快，越发显出来阿柚惫懒。阿柚每日九点才下楼，一边把楼板踩得咚咚响，一边道：“哟，老板娘起得可真早啊！”
不知道为什么，阿柚能把所有事都往男女关系上扯，姜芬芳很恶心这一点，但她从不会回嘴。
不是因为她初来乍到，而是因为，她知道他们真吵起来，王冽不会给任何一方主持公道。
之前杠头跟阿柚不知道因为什么，拌了嘴，杠头高高举起了拳头，阿柚吓到了，尖叫着：“老板！他要杀人！”
王冽道：“打啊，打完你们俩一起走人。”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只是专心致志的调配着药水。
两个人都愣了，最终，杠头讪讪地放下手，走了，阿柚也收起那娇嗲的调子，狠狠的看了王冽一眼，去干活了。
那天，姜芬芳模模糊糊的意识到，他们这种人——连房子都租不起的人，是没有资格吵架的。
他们不能惹任何的麻烦，不能做错一件事，因为王冽轻飘飘的一句话，他们就会无处可去。
而王冽，也只是这个诺大城市里的一个普通人罢了。
2
姜芬芳来的第一个礼拜，一直在干杂活，洗毛巾、打扫卫生……没有客人要她洗头发。
住在附近阿姨们眼睛最毒，上下看了她一眼，就道：“小姑娘新来的，不牢靠，杠头呢？我要他洗。”
而年轻些的，又嫌弃她太土气，头发厚厚的盘着，土布小褂，一看就是村里来的。
这样没什么不好，她可以安静的观察这里。
观察客人们，观察王冽，观察杠头和阿柚两个同事，把一切都记在心里。
周五那天，下午三点，来了个男的。
他的头发抹了摩丝，根根分明，叼着根烟，看着就像不好惹的社会青年。
但是下半身，还穿着一条藏蓝色的校服裤子。
他一进来，就冷着脸扯过一把椅子，坐着一动不动的盯着前台看。
准确来说，是盯着前台的阿柚看。
气氛相当诡异，但吹风机的嗡鸣声，让客人暂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样。
王冽看了男孩一眼，又看了阿柚一眼，轻声道：“阿柚，你如果有事情的话，去外面解决。”
阿柚把头垂在胸口，用力摇摇头。
男孩冷笑了一下，刚想说什么，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一个很大也很破的诺基亚，他接起来，听了两句就破口大骂：“你他妈就是个贱皮，要点钱就跟要你命似的！”
他骂得入神时，阿柚突然夺门而逃，一溜烟就消失在了巷子口。
他追了几步，没追到，追着她的背影骂了几句：“操你爹的，贱人，全家都死绝！”
随后，便继续打电话，打了足足有十分钟，最后丢下一句：“怪不得我爸打你，怎么就没打死你呢！”
才啪得合上手机。
他胸口起伏着，冲进去吼：“那贱货什么时候回来？”
没人应声，姜芬芳一直在里间洗毛巾，杠头没了对上姜芬芳的威风，像猫一样安静的给客人吹头发。
只有王冽，他是店长，他不能不回答。
他说：“她的私事我们不管，你可以给她打电话，也可以坐在这里等。”
“他妈的！”男孩焦躁的骂了一连串脏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老子要剪头发！给我洗头！”
此时正有客人在排队，王冽道：“好，稍等，我们现在有点忙。”
“忙你妈！”
谁也没想到，男孩突然暴起，一脚踹翻了地上的暖水壶，滚烫的热水随着银亮的水壶胆，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