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咬着唇：“儿媳知道了。”
此后的几个时辰，程氏索性搬了椅子坐在一边，而沈素则被要求双手端着滚烫的水杯，赤脚在鹅卵石的小径上走直线。
脱去足衣后，沈素光着脚踩在鹅卵石上面。
刚走没几步，就能感觉到掌心似乎划开了口子，有血迹留在石头上。
但是手上还有盛得很满的热汤，沈素根本腾不出手来去检查是否脚下的伤势。
“侯夫人，怎的停下了，接着走啊。”
李嬷嬷慢悠悠地走在沈素边上，一双三角眼透露出奸诈与看好戏的神情。
“嬷嬷，我的脚破了，不妨改日再学？”
“侯夫人，这点伤不碍事的，老奴说句不好听的，当年老奴学规矩的时候，可是赤脚在瓷片路上走的，你看老奴这不是也没出什么问题吗？”
沈素刚要说话，程氏的声音传来：
“沈素，李嬷嬷的方法虽有些伤身，但是胜在立竿见影。若非李嬷嬷教习礼仪规矩，真的有一手，我也不会让她来教你。”
程氏毕竟是随着老侯爷出征的人，耳力也是绝佳。
她方才听见了二人之间的对话，稍微一想，就大抵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沈素深吸了口气，继续端着茶杯往前走。
当她走完这条鹅卵石的小路时，脚底已经血迹斑斑，扎着各种零碎的陶瓷片。
她跌坐在地上捂着脚，痛到说不出话来。
程氏见此站起了身，有几分惊骇，毕竟她也没有想到会伤得这般重。
这时，裴老太君在府中闲逛，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她松开扶着身边嬷嬷的手，拄着拐杖走到沈素边上：“乖乖，这都是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样？”
沈素见到裴老太君，莫名地有些委屈，瞬间红了眼眶。
但她没有诉苦，只是握住老太君伸过来的手：“素素没事，祖母不要担心——”
“婆母，这是我派谢府的李嬷嬷前来教授她规矩的，毕竟她也是我们侯府的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关乎我们侯府的面子，媳妇总不能让她出去丢了侯府的脸面。”
程氏走过来搀着老太太，又对着李嬷嬷笑道：“今日辛苦嬷嬷了，我们明儿再继续。”
李嬷嬷向着程氏和裴老太君福了福身：“那老奴先下去了。”
待李嬷嬷离开后，裴老太君才冷冷地质问程氏：“教规矩就教规矩，怎还做出了伤人这般的事情？你当年入侯府时，我可曾让人这样教过你规矩？”
程氏努了努嘴：“婆母说的是，但儿媳和夫君在京城呆的时间短，儿媳也是一时心急，才想出这个法子。”
“我知道你也是为了侯府着想，但是要让素素学规矩，不能这么操之过急，你看她这脚伤的！”
“可儿媳并不认为这是件坏事。”
程氏是有话直说的人，裴老太君也是在战场上厮杀的老将，双方都不肯落了下风。
眼看着她们婆媳二人之间因着自己起了争执，沈素抬起头对老太君笑了笑：“祖母，素素没事，素素知道婆母也是为了我好。”
“你啊，哎。”
裴老太君到底是怜惜这个孙媳妇，知道她在故意递台阶缓和气氛，便也就着台阶下了。
她点点沈素的鼻子，差人将她扶起来，又对着身边的嬷嬷道：“行之回府了吗？”
“回老太君的话，侯爷一刻钟前刚回府。”
“差人将他叫来，让他将自己的媳妇送回去，素素这脚啊，怕是要好几日不能下床了。”
裴老太君又转头看着素素，有几分对她过分懂事的心疼：“痛了为何不说？干嘛要这么忍着，我们侯府又不需要你上阵杀敌，你不必吃这样的苦的。”
沈素弯了弯唇，没有说话，只是挽着老太君的手臂，头靠在她的肩上。
裴老太君见此，方才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气也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而程氏福了福身：“婆母，我让厨房今日做点爆炒猪肝，给她好好补补血。”
虽然这让沈素学规矩的事情，是她自己主动提出来的，但她也没想真的伤害沈素。
所以她说这话，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减轻自己的愧疚感。
程氏离开后，便只剩下了沈素和裴老太君。
裴老太君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女子，浑浊的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眼神。
裴珩来得很快，嬷嬷只告诉他，是老太君让他过来，并没有告知他让他过来是所为何事。
裴老太君看着自家高大俊美的孙儿逆着光走来，道：“将你媳妇带回去，她脚伤了。”
“脚怎会伤成这样？”
裴珩也看见了女子脚下的斑驳的伤口，皱着眉问道。
“别问祖母，去问你娘。”
男子将沈素拦腰抱起，裴老太君便挥了挥手，让他们二人离开。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裴老太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阿兰，你说素素这丫头怎么样？”
阿兰是裴老太君的贴身嬷嬷，也是她的陪嫁丫鬟。
阿兰犹豫了半晌，道：“在老奴看来，侯夫人聪慧识大体，还是个孝顺重情之人。”
“你说，若有一日她知道真相，会不会怨我？”
阿兰没再出声。
她知道老太君说这话，并非想在自己这要到一个答案。
因为将来这事败露，没有人能猜得准这位年轻侯夫人的心思。
她只求，到时年轻的侯夫人，能看在这些日子上，对年事已高的裴老太君多几分情谊。
晚间的风染着初雨后的气息，吹来带着凉爽与湿意。
男子的墨发被风拂起，几根发丝落在了沈素的脸上，有点痒痒的。
男人的步子很稳也很快，沈素格外珍惜这安静的二人独处的时间。
但在二人经过淑阁时，却听见屋中传来了谢淑因的尖叫声。
沈素察觉到男子瞬间停住了脚步。
此时，她只想自私地让裴珩选择自己，不要去管谢淑因。
但下一秒，沈素就被男子放在了槐树下的石阶上。
“你先在这里坐会，我去看看。”
“可以不去吗？妾身脚疼。”
沈素伸手扯住了裴珩的袖子，巴巴地看着男人。
回答沈素的是裴珩拨开了他的手。
“沈素，不要无理取闹，我只有看过她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