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抿了抿唇，侧身让男子先行。
男人要擦身经过时，沈素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说道：“请夫君稍等片刻。”
裴珩顿住了脚步，看见的就是女子匆匆地跑进里屋，又急忙地跑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香囊。
“之前妾身见夫君睡不好，所以特地做了这个香囊，有安神的功效，夫君......去了淑阁，可以将其挂在床头，兴许能睡得好些。”
男人接过香囊，看着上面的图案，挑了挑眉：“这绣的是野鸭？”
粗大笨重的鸭头彼此依偎在一起，不流畅的针线勾勒出它们不流畅的羽翼。
确实看着不是十分可人。
“是.......鸳鸯，妾身女工不好，还望夫君不要嫌弃。”
沈素红着脸应答。
“以后不要这么急急忙忙的，你是侯夫人，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至于这香囊，我先收下了，但这种事情你既然不擅长做，就不必勉强自己做，侯府又不缺你这一个香囊。”
好心熬夜苦做的换来的并非是感激与体谅。
沈素垂着眼点了点头：“妾身知道了。”
男人转身要走，沈素又连忙说道：“夫君，妾身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若你知道不当讲，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淑因还在屋里等我，我时间有限，你有话快说。”
“妾身认为夫君与谢姑娘同住一个院子，于理不合。谢姑娘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而夫君已经有了家室，你们住在一个院子，难免对谢姑娘的清誉有害。”
“呵。”裴珩突然理了理衣袖，看着沈素笑道。
沈素看着男子的笑容，只觉得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心中有几分无措：“可是妾身说错了什么？”
“沈素，若不是你，我能将淑因在我的羽翼下护一辈子，但你非要来横插一脚。”
裴珩的语气很和缓，但是对于沈素来说，却是针针见血。
“沈素棒打鸳鸯拆散有情人”之类的话，这些年她并没有少听。
但那些话，都是庞杂人说的，所以沈素哪怕听见了，还尚且能够安慰自己。
兴许裴珩不是这么想的。
可如今，这些话却是从自己的夫君、当事人口中说出，不亚于扯破了沈素的自欺欺人。
沈素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咬着下唇。
男子继续说道：“沈素，我多次同你说过，你没有资格来管我的事情，你为何就是做不到？还有，我和淑因之间清清白白，你莫要再说这些话来损害淑因的清誉。”
“可妾身不说，旁人就不会这么想吗？”
“浊者自浊，清者自清。”
男人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沈素后，就转身离开了小院。
那眼神似乎在控诉沈素思想龌龊，所以看待事情带着自己卑劣的想法。
沈素看着他的背影，在原地呆了许久。
忽地，她松开了袖中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看着手上因为做香囊所戳到的针孔，笑出了声。
裴珩，或许你是对的。
努力有时候就是一文不值。
这香囊是我自己努力想做的，甚至为此，手上都是针孔与水泡，最后绣成的鸳鸯倒像是你口中的野鸭，
而我们的婚事，虽非我敢妄求，但也是我藏在心底多年的盼望。
可哪怕我为了这场婚事百般努力，现如今，我们的关系还是像空中的沙那般，飘渺无形。
你仍然还是不喜欢我。
暮色下，余晖落在女子落寞的眼里，空中的飞鸟听见这庭院里的女子轻声喃语道。
裴珩，我累了，不要喜欢你了。
......
裴珩出了院子后，本想将手中的香囊扔掉的手，转了个弯递给雾青：“去查查有什么成分。”
“属下遵命。”
方才他是打算将香囊扔掉一了百了的。
但他自从六年后的那场战役，就很难再安然入睡。
所以他此时也是心存侥幸，万一沈素的香囊确实可以缓解自己的睡眠问题。
不过当他转念一想，心中又对沈素多了几分猜忌。
他向来是不喜欢将自己的弱点与软肋暴露出来的性格，但是沈素却能一下子发现自己睡不好的毛病。
一时间，裴珩难以判定女子是无心还是有意。
但裴珩向来是杀伐果断的性子。
此时的男子扭头看着院子，一边摩挲手指，一边眯了眯眼睛。
沈素，若你敢伤害侯府，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裴珩到淑阁的时候，谢淑因刚沐浴完，穿着寝衣坐在桌边看书。
他没有踏入谢淑因的寝房，只是在门外轻轻地敲了敲：“淑因，你就安心在侯府住下，有事情，就唤人来叫我。”
谢淑因听见男子的话，才抬起头，她笑着朝裴珩招了招手：“行之，我方才让人多做了一碗莲子羹，你不妨吃了再走？”
女子抬起手时，身上的披肩滑落，露出里面的抹胸小衣，雪白圆润，若隐若现。
裴珩多年习武，眼力自是绝佳。
他立刻背对谢淑因，轻咳了声：“让人送到我屋子便是，淑因，你高烧刚退，莫要用眼过多，早些歇息。”
半晌，男子都没听见屋中女子的身影，正要再出口发问时，却听见闷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行之，你嫌淑因麻烦了是吗？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背对着我说过话。今晚是你第一次。既如此，淑因回去了便是。”
后头传来女子拖拉凳椅，收拾行囊的声音。
裴珩仍然没有转身，语气无奈地说道：“淑因，我何时嫌弃过你？只是你的衣裳.......我不能毁了你的清誉。你将衣服穿好，我再转过来。”
谢淑因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裳，并无害羞之意。
收拾来侯府的寝衣，件件都是她精心所挑。
娘亲说了，只要能拿下裴珩，以色诱之也是一条好路。
从前裴珩主动与女子保持距离，秉持君子高德，她以为甚好。
但当这样的君子之礼落到自己身上，才有几分不甘。
谢淑因拢了拢衣裳，告诉自己不能操之过急。
反正这毒，最后发作的时候，定会如自己所愿。
“是淑因的错，平日在府上穿衣裳无拘无束惯了......行之，这下你可以进来吃这莲子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