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转过身，看见女子穿得妥当的衣裳，才提步走进了房中。
谢淑因托着腮，言笑宴宴地看着男子：“我让他们加了点桂花酿，你尝尝可合你口味。”
裴珩在军营待了多年，早就养成了吃东西快的习惯。
只是他动作虽快，但是举止之间仍是矜贵顺礼，不见粗鲁之意。
“淑因觉得好自是好的。”
裴珩放下碗，起身要走。
谢淑因却伸手拉住了男子的袖子，面上是楚楚可怜：“行之，今夜你能不能等我睡着之后再走，我这心总是有些不安。”
裴珩思忖了片刻，点点头：“我答应你，等你睡了我再回自己的屋子。”
谢淑因钻入锦被之中，虽合上了眼睛，但仍是握着男人的手。
此时，沈素恰好奉裴老太君的命，来给裴珩送他自小用惯了的枕头。
她一踏进淑阁，看见的就是女子握着自己夫君的手入睡，而夫君则是温顺地坐在床边。
抱着枕头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莫非，昨夜裴珩与谢淑因共宿一晚，也是这样的么。
还是说昨夜，二人是共睡一床？
沈素胡思乱想着，越发心乱如麻。
早在她刚踏入院子，裴珩就发现了沈素的存在。
沈素的脚步很轻盈，在侯府找不到第二个。
所以光凭脚步声，男子就能判断出何人前来。
他看见沈素要说话，便将食指竖在了唇上，低头确认谢淑因确实睡着后，才小心翼翼地将手抽出来，并给女子掖了掖被角。
男子心细如微的一系列动作，落在沈素眼中更痛了。
但这也使得她，越发坚定了自己要和离的决心。
待男人走到跟前，沈素将手中的枕头递给他：“祖母说你自幼用习惯了这枕头，所以差我给你送来。”
裴珩刚接过枕头，就听见女子道：“夫君若无其他事情，妾身就先回院子了。”
他比沈素高上不少，此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女子面上淡漠如水的神情一览无遗，他点了点头。
沈素也没有停留，说走就走。
男子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下次这样的事情让下人来做便是，不必亲自跑这一趟。淑因觉浅，受不得打扰。”
“好，妾身知道了。”
沈素掐着掌心，回话道。
而床上所谓睡熟了的谢淑因，在男子起身离开的一刹那，就睁开了眼。
她看着院子里交谈的一对男女，心中起了嫉恨的情绪。
若非我在守孝期，裴珩身边的女子，只有我，有你沈素什么事情？
但是在听到男子最后那句话时，她又勾了勾嘴角。
果然在行之心中，我才是最重要的，而你只是无关紧要之人。
......
次日沈素刚睡醒时，就被程氏叫到了淑阁。
一踏进淑阁，就看见各种滋补之物放在条台上。
“伯母，这千年的人参和天山红莲，淑因真的不能收，太贵重了。”
程氏笑得宠溺：“你虽然与行之无缘，做不成我的儿媳，但这些年，我一直把你当作一家人看待的，你在宴会上受了欺负，我也帮不上你的忙，就只好将这些补品送你，好让你补补身子。”
“伯母，在淑因心里，也将您当作了自己的半个娘来看待。”
“好孩子。”
看着这其乐融融的和睦场景，沈素一时插不上话，便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
“来了为何不说话？我记得我们娶的不是个哑巴啊。”
程氏发现沈素后，就是一顿冷嘲热讽。
沈素忙行了行礼：“是儿媳不好，方才见婆母与谢姑娘谈得和洽，便不忍心打断——”
“淑因啊，你向来是京城众贵女模仿的楷模，想问问可否将你的教习嬷嬷引荐给我？”
程氏没有听沈素讲话，而是自顾自地对着谢淑因道。
“伯母谬赞，淑因的教习嬷嬷是母亲身边的李嬷嬷，若伯母需要，淑因自然可以让李嬷嬷来府上，只是淑因好奇，伯母要李嬷嬷管教谁？”
“呵。”程氏对着沈素就是一声冷哼，“当然是为了我这个不懂礼数的儿媳咯，她半点分寸都不懂。”
“淑因啊，若是你当初成了我的儿媳，我也不至于回京之后还要操心教习嬷嬷这样的琐事。”
谢淑因朝沈素的方向看了一眼，温声道：“伯母不用担心，素素极为聪慧，定能在三日之内将礼仪学得令您满意。”
“如此便好，淑因啊，伯母还想麻烦你一件事情。”
“伯母请说。”
“可否请你来检验她的学习成果？你既然已经入了侯府，这事儿啊，我也只有交给你，才放心。”
“这是淑因的荣幸，伯母大可放心。”
谢淑因冲着程氏弯了弯嘴唇，又冲着沈素笑道：“素素，接下来几日请多指教。”
从始至终，教习嬷嬷这件事情，都是程氏和谢淑因二人拍板定下，并没有人问过沈素自己的意思。
如今谢淑因这番话，沈素只好点头应下：“还请谢姑娘多费心。”
她能预感到，接下来的日子，自己并不会好过。
但当她知道自己所要学习的东西之多后，她意识到谢淑因在程氏面前说的“三日”期限也是一场刁难。
“来！把手抬起来，双手扶住头顶的茶壶。”
李嬷嬷拿着满是刺的枝条，打在沈素的手臂上。
她知道隔着衣服，这样的枝条定会在皮肤上留下伤痕，但是在衣服的掩盖下，无人会知道自己在责打沈素。
她早就对这位侯夫人颇有怨言。
若非因为这名横插一脚的女子，自家小姐早就嫁给了侯爷，作这侯府的女主人。
这么想着，她下手的力道更狠了。
沈素根本不敢碰头顶的茶壶，里面所灌的都是刚生火烧的热水，哪怕用掌心去触碰，仍然是难以忍受的程度。
“嬷嬷，这水太烫了——”
“侯夫人，老奴这么做，也都是为了你好，老夫人既然请了老奴来管教你的礼仪，老奴自然得将你教会。我们家小姐也是这么过来的，侯夫人，忍着便是了。”
李嬷嬷看着女子迟迟没有碰上茶壶的手，将手中的枝条扔在地上，一个上前，握住沈素的双手，就往茶壶压。
滚烫的水因着动作的剧烈洒出了茶壶，溅在沈素手背上。
她不禁大叫出声。
此时正巧程氏经过，她听到这声音，就走了过来：“区区一点热水，有何可叫的？我们侯府可没有你这般娇气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