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还有几个人？”
“仅剩贫道一人守道观，徒子徒孙都走了，不走就得饿死……”
宇航真人身形微颤，眼泪混合着血水溢出眼眶。
玉衡子略一沉吟，旋即收剑入鞘，头也不回朝殿外摆手示意。
两名天枢观道徒抬着轻飘飘的薄皮棺材进门，径直摆在宇航真人面前，里头铺着浸过狗血的桃树枝。
“棺材是给你预备的。”
玉衡子从怀里摸出金丹塞到宇航真人手里。
“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可以躺进去。世道炎凉，活着不易，贫道也帮不了你太多。这是我天枢观的生肌散，抹在眼窝上保证你的脑壳不烂透……”
天枢观主的隔空传音犹在耳畔。
待回响消散时，三清殿早已人去楼空。
唯有雨水砸在道观屋顶上噼噼啪啪，宇航真人扶着廊柱直喘气，堪堪躲过一劫的他冷汗早已透湿道袍。
“道长，天枢观主玉衡子带人来你道观做什么？”
人未到，声先至。
赵大地匆匆步入三清殿，吃惊地看到宇航道长眼眶蒙着素帛，鲜血顺着脸颊滴落，道袍前襟斑斑血迹。
“道长！”
他惊得魂飞魄散。
三步并作两步跪在宇航道长面前，双手攥住对方胳膊。
“你的眼睛……哪个龟孙干的！这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玉衡子那老杂毛？老子这就去掀了他天枢观的天！”
赵大地气得咬牙切齿，额头上青筋暴起。
愤怒至极的他强忍酸楚就要起身。
宇航道长已然意识到赵大地的冲动，一把抓住他的手，连连摇头制止。
“贫道自毁双目得以苟活，与玉衡道长无关，与天枢观无关，这就是我身为北狄察子的命！大地，北狄王的密诏到了！”
“北……”
赵大地难以置信地望着宇航道长。
宇航道长唯有苦笑，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蜡丸捏碎，露出一封北狄狼皮密信，直直塞进赵大地手里。
密信边角处印着熟悉的北狄狼头纹，末尾朱批还粘着三根狼毛。
赵大地展开细看，登时如遭雷击。
“……北狄王近日接到密报，说道长以道观香火钱资助安国边军，遂密诏指令，让你自毁双目以证忠诚？”
“大地，看到没有？轻信谗言，不辨黑白，专横跋扈的北狄王早已不是那个备受北狄民众拥戴的圣明君主！”
宇航道长已然痛彻心扉，握拳捶击膝盖。
无边怒火在胸中奔涌，赵大地手里的密信突然燃起烈焰。
他死死攥着那团火焰不松手，直到那张吃人的狼皮彻底化为齑粉。
北狄王密诏
“你我替北狄王卖命十年，换来的却是自毁双目的密诏？！”
赵大地一拳砸在神龛上，震得三清像摇摇欲坠 香灰簌簌洒落，犹如他那颗破碎的心 “道长，这件事情没有谁比我更清楚，你倾囊资助的明明是那些穷困潦倒南城百姓，跟安国边军八竿子打不着！”
赵大地强忍泪水，声音哽咽 宇航道长无辜地摆摆手，想必已然心灰意冷 他惨然一笑，那模样属实可怜 “贫道也只能如此倘若留下这双眼睛，怕是连命都保不住想想你那恩师那图鲁的悲惨遭遇，身为北狄国师的他统领数万铁骑南征北战，曾为大漠荒原立下赫赫战功，可是北狄王又是如何对待他的？”
“恩师他……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 赵大地神情怅然，少顷便将思绪收回 从身上摸出皇帝赵川赏赐的那块九龙玉佩，郑重地交到宇航道长手中 宇航道长无意中触碰到玉佩蟠龙纹，登时惊得浑身震颤 “这……这应该是安国皇族之物，哪来的？大地啊！你我人穷志不短，无论如何也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道长，你多虑了，这玉佩是圣上赏赐……” 赵大地简短截说九龙玉佩来历 希望宇航道长能够收下玉佩，毕竟寻医问药、治病疗伤、买粮糊口……如今这鬼怪陆离的世道，没钱寸步难行 一群鸦雀叽叽喳喳从三清殿屋檐下掠过 赵大地忽然想到什么，眼前一亮 “道长，我好像能猜到，是谁向北狄王密信诬告！”
“谁？” “有没有可能是我的妻子李钰？”赵大地眼神中透出复杂情愫，“道长，我发现李钰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身上偶尔散发出熟悉的努鲁尔法术气息李钰不是普通人，应该来自北狄，她是我们的人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