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禁军侍卫忽起骚动。
秦明面色一凛，恶狠狠盯着赵川，作势就要拔刀。
始终察言观色的侍臣张耀庭立刻躬身近前，从官服袖中取出一枚镂空药草球球，浓烈异香顷刻弥漫大殿。
“秦将军可闻得此香？”
见满脸嫌弃的秦明掩鼻遮挡，张耀庭越发得意。
“迷魂香，按照您日前授意，我已偷偷给圣上熏蒸数日，圣上恐怕早已朽木中空，徒有其表啦！”
话音未落，赵川剧烈咳嗽起来。
指缝间渗出黑血浓痰，将御座台阶染成诡谲色泽。
藏身幔帐后的赵大地瞳孔骤缩，大为震惊。
这异香气息……他曾经在宇航真人那里见识过，那可是被称为“迷魂香”的剧毒之物。此毒连熏七日以上，中者必心肺俱腐，无力回天。
皇帝侍臣张耀庭竟然早已投靠秦明？
在赵大地诧异的目光中，秦明哈哈大笑。
将散发异香的药草球塞入赵川的手中，老皇帝顿时吓得抽搐起来，痰水沾湿退位诏书上“监国”二字。
“五日后，圣上若不能亲临退位大典……”秦明一把扯开赵川的龙袍，露出心口溃烂疮疤，“这迷魂香毒发作的模样，恐惊了安国皇族列祖列宗！”
大殿内一片死寂。
赵川颓然靠在龙椅上，一副苟延残喘的模样。
“什么人？！”
殿外突然传来厢军将领喝令。
话音刚落，一股尖锐的破风声又起。只不过，紫宸殿大门彻底被撞碎的瞬间，却无一人入内。
赵大地和郭唐礼蹲在大殿侧门的雕花窗棂后，大气不敢出。
侧门外传来清晰的金戈交击声，秦明手下数名厢军将领已拔刀冲出，将那些不速之客逼入大殿转角处。
赵大地隔着窗棂看到一抹熟悉身影。
竟是蒙城！
此刻的他身着锦绣龙袍，额头鲜血淋漓，却还在指挥嘶吼。
“太子赵琰死得冤！此案由巡检使司和大理寺负责侦办，若不能查他个水落石出，那就是整个安国皇族的耻辱！老儿赵川凭什么退位给百岁皇叔赵旻？那个老家伙口眼歪斜，糊涂透顶！秦知府！你的所作所为简直儿戏！我蒙城今日便要替安国皇族讨个公道，必须让幕后主使为太子赵琰陪葬！”
话音未落，旁边两名褴褛护卫被砍翻在地。
蒙城的身体也遭到厢军将领重击，天旋地转中腾空而起，重重地摔在殿前台阶上，登时血溅满地。
他忽然嘶声笑起来。
“秦明狗贼！你密令通判张俭，调集数万厢军围堵皇城，截查驿馆边关急件，此举与谋反无异！倘若赵川驾崩，傀儡皇叔赵旻即位，你就将以清君侧的名义，在临京府展开一场清除异己的大屠杀！太子赵琰就是死于你手对不对？！”
“住口！”
被戳穿心思的秦明朝殿门疾走几步，紫宸殿内烛光忽明忽灭。
大殿外喊杀声骤停。
看到负伤的蒙城在数名褴褛护卫下匆匆撤离，赵大地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地，紧握腰刀的手慢慢松开。
“赵巡检，不要轻举妄动。”旁边传来秦唐礼颤颤巍巍的低声提醒。
他担心被秦明手下发现，撅着屁股尽量俯低身子，“此时肯定走不脱，一旦你我被秦知府发现，死路一条！”
赵大地神色黯然，双手颤抖着从袖中摸出九龙玉佩。
夜空惊雷炸响，暴雨冲刷着厢军将领刀鞘上的黑蟒纹。
靠在龙椅上的赵川终于支撑不住，烂泥般瘫倒，浑浊泪水混着黑血滴落，枯手将退位诏书扫落在地。
分崩离析
“郭大人好手段！” 赵大地一脚踹开刑房木门，怒气冲冲来到郭唐礼面前 油灯摇曳，将大理寺丞瘦削的身影投在青砖地上，飘忽不定旁边还有两名大理寺高手在场，皆装作看不到他 “曹膑人呢？你假借提审名义私放嫌犯，该当何罪？”
赵大地紧盯对方，心中满是愤懑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郭唐礼竟然做出如此知法犯法之事，偷偷放走刺杀太子赵琰的嫌疑人曹膑，属实胆大妄为 “回答我！难道不懂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赵大地怒不可遏，朝对方大吼：“赵某既然奉命查办太子遇刺案，必然善始善终！而你郭唐礼……胆敢涉事其中，也该严查刑罚！对不住了！赵某要将此事列入案卷，如实上报巡检使司，提请法办！”
青砖地面上的水渍在暮色中泛着粼光，赵大地攥着佩刀的手青筋暴起 嫌犯关押在他们巡检司大牢，此番逃脱跟自己脱不了干系，愤懑气恼像根鱼刺似的卡在喉咙，咽不下也吐不出 “赵巡检可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
郭唐礼头也不抬，正给文书案卷钤印，朱砂印泥在烛火下泛着血光 话音未落，赵大地已将染血麻绳甩在案头，案头文卷登时被震得簌簌作响 那是他从巡检司大牢外暗巷捡到的证物，麻绳断口整齐如新裁，分明是绣春刀快刀斩断的 “郭某有自己的难处，如今处境极度凶险，必须设法保命才是！”
郭唐礼的笔锋快速划过文书中“曹膑”二字，墨迹未干的笔画透着些许无奈，“有些囚犯的镣铐，原本就是镀金的”
赵大地的拳头砸在案上，惊得梁上燕子扑棱棱飞起 忽然想起日前曹膑在刑房里的供词，那个被烙铁烫焦的囚犯嘶吼着供述说，临京府通判张俭乃同乡老友，断然不会置他于不顾，此案牵涉到权势滔天的临京府，巡检司还有大理寺还敢继续查下去？ “所以……郭寺丞也想当临京府的看门狗？”
赵大地拿刀鞘拨开卷宗，露出嫌犯画押供词里被刻意涂抹的段落 郭唐礼抬头看了赵大地一眼，唯有苦笑摇头 “给临京府当看门狗？恐怕郭某还没有这个资格！自知之明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