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殿内长明灯“噼啪”爆裂，宇航真人手里拂尘断成两截。
撕裂的眼眶已经变成血窟窿，他勉强堆起谄媚笑容。身前那摊血水里，泡着自己刚抠下来的眼珠子，跟两颗剥了皮的龙眼似的。
“玉衡师兄高抬贵手。”
宇航真人摸索着往神案底下钻，道袍后摆拖出歪歪扭扭的血痕。
“贫道只是奉师父之遗嘱，留守这间破道观看香火而已，您瞧瞧我这双手……”他可怜巴巴摊开被香火烫得坑坑洼洼的手掌，朝周边胡乱展示，“连个镇魂铃都摇不利索，怎么可能是北狄察子？”
鹤发童颜的天枢观主玉衡子缓步靠近，一袭紫袍随风震荡。
周围数名徒子徒孙持剑构筑密不透风的诛邪法阵。
或许都被宇航真人突然“自毁双目”的惊人之举震动，此时天枢观道众纷纷收势，紧张关注事态进展。
玉衡子上前踩住宇航真人道袍，剑尖挑起他遗落在地的玉牌。
“道观嫡传弟子的身份玉牌，安王三年制……你这玉牌倒是不假，只可惜安国道术漏洞百出，据说连基本的玄冰咒都结不出霜花！你不是潜伏于此的北狄察子，还能有什么特殊身份？！西戎细作？南夷密探？哼！不管你是谁，我天枢观今天就要替圣上铲除异己，除魔卫道！”
锋利剑尖突然戳进肩头，疼得宇航真人一哆嗦。
但他并未反抗，而是咬牙隐忍。
宇航真人这下终于搞清楚了，看来玉衡子道长奉安国皇帝赵川密旨，借“除魔卫道”之名，暗中清查境内各大宗门势力。
而自己也不知何时被天枢观眼线盯上了。
他迅速做出应对，继续装可怜，“玉衡师兄教训得没错，贫道天生愚钝，学艺不精，实在愧对师父教导，日后我一定勤加研习，不给道门蒙尘。但非说我是北狄察子，那就挖掉眼珠子自证清白……”
话音未落，就被对方一脚踹翻。
玉衡子半信半疑盯着他，厉声质问道：“十多年前，这间道观也曾香火缭绕，信徒众多，而你入道观不久，师徒数人便突遭不测，唯有你一人存活下来。是否北狄察子隐蔽身份暴露，你才选择杀人灭口？！”
“那是师父拼死护佑的结果！”
宇航真人痛苦万状，道袍“刺啦”一声撕裂，露出胸前的累累伤痕，看上去属实触目惊心。
他忽然抓住玉衡子剑刃往自己心口拽。
“局势动荡，山贼肆虐，才导致我道观遭殃！玉衡师兄若是不信，当场把贫道的心肝剖出来瞧瞧！”
这声怒吼裹挟着道术气息弥漫，不少天枢观道人的长剑嗡嗡抖动。
神案张贴的朱砂符纸突然无火自燃。
玉衡子见状脸色稍缓，剑锋微微下压。
“三清诀？你还稍欠火候……”
“玉衡师兄明鉴！”
宇航真人挣扎着跪直，血糊糊的眼窝朝向玉衡子。
“贫道若是北狄的探子，怎么可能在这间道观潜心修炼，甘心情愿给师父当十多年的火工？”他颤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个纸包，里头掉出半块发霉窝头，“您看，道观已经断粮好几个月了，我啃树皮嚼草根……也舍不得吃掉这唯一的存粮。”
玉衡子心头一震，接过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打量。
他当然知道，近些年来安国皇权争斗不停，强敌环伺虎视眈眈，粮地绝收，物价飞涨，官员都被朝廷拖欠饷银数月，如今哪家道观的日子都不好过！
幸好天枢观奉旨行事，皇帝赵川屡次赏赐补贴，否则未必处境好过宇航真人。
“唉！”
玉衡子一声长叹，将硬邦邦的窝头丢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