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梅雨季终于过去，阳光透过病房的纱帘，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林月华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抚过叠得整齐的病号服。
三个月的治疗，她的脸色比入院时红润许多，只是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妈，手续办好了。"陆燃推门进来，手里拎着出院用的塑料袋，"车在楼下等着。"
林月华点点头，目光扫过儿子微微泛红的指关节——那里还贴着创可贴。
她没问，只是伸手替他理了理衣领："新工作还顺利吗？"
"挺好的。"陆燃弯腰提起行李袋，声音平静，"同事都很照顾我。"
电梯下行的过程中，林月华望着跳动的楼层数字，突然问："那个沈小姐...后来还有联系吗？"
陆燃的手指在行李袋带子上收紧："没有。"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一楼。
出租车停在一栋普通小区楼下。
"这里离我公司近，环境也安静。"陆燃扶着母亲上楼，掏出钥匙打开302的门，"两室一厅，朝南。"
林月华慢慢走进客厅。
米色布艺沙发，原木色餐桌，阳台上摆着几盆绿萝——简单却温馨。
她的目光在茶几上的财经杂志停留了一秒，封面正是沈氏集团最新财报的报道。
"你自己布置的？"
"嗯。"陆燃把行李放进主卧，"您住这间，采光好。"
厨房里传来水烧开的声音。陆燃快步走过去，林月华却注意到冰箱上贴着的便签——"胃药饭后吃"，字迹锋利得熟悉。
"公司待遇怎么样？"她坐在餐桌前，看着儿子泡茶。
"五险一金都有。"陆燃背对着她，"做六休一，偶尔加班。"
茶叶在玻璃杯里舒展，热气模糊了他的侧脸。
晚饭是陆燃做的，清蒸鱼、炒青菜和一碗紫菜汤。
"你们公司做什么的？"林月华夹了一筷子鱼。
"电子产品。"陆燃盛汤的手很稳，"主要做出口。"
"老板人好吗？"
"还行，挺严格的。"
林月华放下筷子："燃燃，看着妈妈。"
陆燃抬头，对上母亲探究的目光。
"你真的...和那些人断绝关系了？"
"嗯。"他声音很轻，"我现在就一普通上班族，朝九晚五，拿工资过日子。"
窗外传来汽车鸣笛声。
林月华最终没再追问，只是伸手摸了摸儿子消瘦的脸颊："多吃点，都瘦了。"
清晨六点半，陆燃轻手轻脚地出门。
他在公交站等了十分钟，然后拐进地铁站，却在第三个路口转向，走向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
"陆总监。"司机老张接过他的公文包，"今天子公司有季度汇报。"
陆燃点点头，系好安全带。后视镜里，他看见自己眼下淡淡的青色。
办公桌上堆着文件，最上面是份加急的瑞士医疗设备采购单——审批人签字栏空着。
陆燃拿起钢笔，在落款处停顿片刻，最终签下"同意"。
中午休息时，他点开手机相册。
最新一张照片是母亲在阳台浇花的背影，往前翻三张，是沈知意病房窗台上的那盆多肉——他昨天偷偷去看她时拍的。
锁屏突然跳出一条消息：
**瑞士疗养院：沈女士今日复查结果良好，胃溃疡面积缩小30%**
陆燃把手机反扣在桌上，端起已经冷掉的咖啡。
周末的超市人潮拥挤。
陆燃推着购物车，在生鲜区挑选排骨。
母亲最近爱喝汤，他特意学了几个新菜谱。
"陆总监？"
熟悉的声音让他后背一僵。
苏雯站在两米外的货架前，手里拿着进口矿泉水。
"好巧。"陆燃平静地点头，"来采购？"
苏雯的目光扫过他购物车里的老年奶粉和降压茶："你妈妈出院了？"
"嗯。"
"知意下个月回国。"
陆燃的手指在购物车把手上收紧："她胃好点了吗？"
"还是不肯好好吃饭。"苏雯叹气，"瑞士的医生说要..."
"雯雯！"远处传来呼唤，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推着车走来，"找到低糖饼干了吗？"
陆燃迅速退后一步："我先走了。"
转身时，他听见苏雯小声说："她床头一直放着那罐藕粉。"
晚饭后，林月华在阳台织毛衣。
"妈，我去楼下扔垃圾。"
陆燃拎着垃圾袋走进电梯，却在负一层停车场拐弯，走向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二十分钟后，他站在仁和医院21楼的走廊尽头。
沈知意的病房亮着暖黄的灯，窗台上那盆多肉长出了新芽。
他轻轻放下手里的保温桶——里面是熬了四个小时的养胃粥，转身时，护士站的电话突然响起。
"2103房退烧了？好的，马上换药。"
陆燃快步走向电梯，却在拐角处撞见推着药车的护士。
"咦？您不是..."护士惊讶地看着他，"沈女士转院后您还是第一次来呢。"
陆燃愣在原地。
病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整理物品的声音。
他慢慢走近，从门缝中看到护工正在打包行李——床头柜上，那罐杭州藕粉已经见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