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清晨带着湿润的雾气。
陆燃推着母亲的轮椅，沿着西湖边的石板路慢慢走着。
林月华手术后恢复得不错，医生建议多呼吸新鲜空气，他便带她来了杭州。
"这地方真好。"林月华眯着眼看湖面上的游船，"比医院的白墙顺眼多了。"
陆燃笑了笑，正要说话，突然瞥见湖对岸的LED大屏——「沈氏新能源，绿色未来」的广告正在循环播放。画面里，一辆流线型的电动汽车驶过跨海大桥，背景是浩瀚星空。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轮椅把手。
三个月了。从那个雨夜辞职离开沈氏集团开始，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和那个名字有任何交集。
"燃燃？"林月华回头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他迅速调整表情，"就是觉得这广告拍得不错。"
母亲狐疑地看了眼大屏幕："沈氏集团？是不是那个很有名的..."
"妈，前面有家茶馆，我们去坐坐吧。"陆燃打断她，推着轮椅快步离开。
湖风拂过他的后颈，像某人曾经落在他皮肤上的目光。
下午，他们去了雷峰塔。
陆燃蹲下来给母亲系紧围巾时，听见导游在说白娘子的传说。他突然想起最后一次去沈知意书房，那本《杭州往事》就摊在桌上，翻到雷峰夕照那一页。
当时她说了什么来着？
"有些风景，看过一次就忘不掉。"
"妈，"他鬼使神差地问，"你以前来过杭州吗？"
林月华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来过，很久以前了。"
阳光透过古塔的飞檐，在母亲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陆燃注意到她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那里有一道常年戴戒指留下的白痕。
就像沈知意手上的那样。
把母亲送回酒店午睡后，陆燃独自去了商业区。
他本想去买些特产，却在商场地下停车场看到了熟悉的蓝色标志——沈氏充电桩。
最新款，带智能屏的那种。
鬼使神差地，他走过去摸了摸冰冷的金属外壳。
这个设计还是他参与改进的，把插口高度降低了5厘米，为了方便女性车主。
"先生需要充电吗？"工作人员走过来。
陆燃猛地缩回手："不，只是看看。"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是一条新闻推送：
《沈氏集团总裁沈知意出席新能源峰会，宣布千座充电站建设计划》
配图里，沈知意穿着他从未见过的烟灰色套装，左手无名指上戴着那枚从不离身的婚戒。
"我想去灵隐寺上个香。"第二天早饭时，林月华突然说。
陆燃搅拌粥的手顿住了："您的腿..."
"坐缆车。"母亲罕见地固执，"有些事...该做个了断了。"
寺里的香客很多。
林月华坚持自己摇轮椅进大殿，不让陆燃帮忙。
他在殿外等着，看母亲虔诚跪拜的背影，突然想起小时候发烧，母亲也是这样在村庙里跪了一整夜。
"给。"林月华出来时递给他一个红色香囊，"保平安的。"
陆燃接过来，闻到淡淡的檀香味："您什么时候信这个了？"
"人老了，总要有点寄托。"母亲望向远处的山峰，突然问："你之前工作...那个老板对你好吗？"
陆燃的指尖掐进香囊的绸面。
母亲一直以为他还在那家小公司上班，不知道沈知意的存在。
"挺好的。"他轻声说，"就是...太忙了。"
林月华点点头，没再追问。
回程的缆车上，她望着云海突然说："我以前有个朋友，也喜欢杭州。"
陆燃的心跳加速："什么朋友？"
"大学室友。"母亲的声音飘在风里，"后来...走散了。"
缆车穿过一片云雾，陆燃看不清她的表情。
送母亲回酒店休息后，陆燃鬼使神差地又去了雷峰塔。
傍晚五点半，西南角的观景台几乎没人。他靠在栏杆上，看夕阳把西湖染成金色。
手机相册自动跳出"一年前的今天"——是他在沈氏加班时拍的窗外夜景。
照片角落，沈知意的侧影模糊地映在玻璃上，正在低头签文件。
他突然想起离职前一天，沈知意把他叫到办公室。
"杭州项目你继续跟进。"她头也不抬地说，"就当...最后一次任务。"
当时他以为她是冷漠，现在才明白那是给他留的退路——一个体面离开的借口。
西湖的水波荡漾，游船划出长长的涟漪。
陆燃摸出那个香囊，发现内衬绣着极小的字：
"平安喜乐"
不是常见的"佛光普照"，而是某人曾说过的祝福语。
风突然大了起来，吹散了天边的云霞。
在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前，陆燃终于承认——
他想她了。
不是作为老板的沈知意，不是资助人的沈知意，而是那个会在加班夜默默给他留一盏灯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