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期。”周舜卿冷不丁问道。
“周大人？”
“朱太妃住处没有失火，是不是？”
从队伍刚从汴京启程时，周舜卿便有一丝不详之感。或许是异常的天光，空气中的尘土气味，或许是因为朝廷第一次对自己委以重任。
酒醒之后，头脑果然快了许多。
若先帝真是“尸变”，那么尸变的应该不只他一人。
朱太妃那应该也糟了尸变。
曾教授他武艺的老军校给周舜卿讲过，几十年前陕西北路发生过饥荒，饿死了许多人，很多人死后还未下葬，活了过来，成群结队，以人肉人血为食，朝廷从四方路府调了几万人，才把这尸变压了下去。没有亲历过的人，都还以为那是地方的流民造反。
周舜卿有些后悔，当时真应该让师父多讲点东西。
比如行尸怎么对付，怎么向朝廷禀报之类的。
“……朱太妃那……”万安期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
“朱太妃那儿有起尸的死人。”
一言不发的朱福突然说道，万安期有些诧异，向来面对官吏谨小慎微的他，此刻却如此直率。
“你是？”周舜卿看朱福有些眼熟，但却叫不上他的名号。
“乐班大横吹，朱福。”
“朱福，朱太妃那里的死尸，你亲眼见过？”周舜卿又问。
“没有，小孩儿见过……”朱福指了指万安期，万安期笃定地点了点头。
“我在坟地里见过更多，还跟他们打来着，是吧小孩儿？”
万安期再次点头。
周舜卿在心里松了口气，这个叫朱福的人看上去知道怎么对付尸变。
“朱太妃那儿有几个？”周舜卿问。
“一个，是昨日被射死的女侍，但他们喜好吃人，哪儿有人他们就往哪儿聚。”
万安期回忆起与朱福在坟地里的一幕幕，不觉打了个冷颤。
与师父说的基本无二，周舜卿心想。
“坟地里有多少？”周舜卿问朱福。
“几十……几百……总之密密麻麻，比京城还热闹。”
万安期有些诧异，朱福居然还有心说笑。
“到了。”万安期停下脚步，说道。
朱太妃住在官府驿站里，驿站是由永安县一位举人的旧居改造而来，残破的院墙形同虚设，一间主屋正门朝外，宽约二十步，主屋两侧连着两间五步宽的小耳房。
众人站在院外，听不见一丁点儿动静，万安期看了眼自己逃走的窗棂，发现它仍是开着的。
“你们二人，随我入内……万安期朱福，你们在这儿等。”
周舜卿言毕，便带着两名兵士进了院门。
朱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小孩儿，刚刚吓我一跳。”朱福道。
“怎么？”
“我还以为他要让咱俩先进去，给他们当替死鬼呢！”
“我倒觉得周大人不是那般赖人，家国有变，士族本应当先赴难，而不应让庶民去送命，这个道理周大人肯定是明白的。”
万安期替周舜卿说道。
方才向他大吼，又拍桌子，换旁人定会发怒，但周舜卿的举动让万安期有些刮目相看。
“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呢……”朱福嘟囔道。
许久之后，万安期才知道，周舜卿之所以选择先进去，是因为他要确保，朱太妃第一眼看到的人是自己，从而确保他的首功
屋内黑着灯，四下寂静异常，惟有夜风在屋内来回穿梭，留下难以察觉的颤动。
周舜卿高举佩剑，悄声走向床榻。
他身后的兵士一人拿红缨素木枪，一人持黄桦弩，四处察视着。
周舜卿打着火镰古代取火器物，由于打造时把形状做成酷似弯弯的镰刀与火石撞击能产生火星而得名，点上桌上的白烛，照向朱太妃的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