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抚过渐渐变浅的划痕，萧晏之仿佛看见云绾蜷在榻上，从哭喊到麻木的模样。忽然想起她还回来的羊脂玉镯，想起她平静的那句：“皇叔，祝您与静瑶姐姐百年好合。”
“云绾，” 他当时厉声质问，“你不会喊疼吗？从前不是最会撒娇的？”
“不疼。ʄɛɨ” 她这样回答。
是啊，比起清心庵的酷刑，他的鞭子又算什么呢？
“啪！啪！”
萧晏之狠狠扇了自己两记耳光，脸颊火辣辣的疼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悔恨。
“王爷，” 亲卫在门外禀报，“那些尼僧闹得厉害，如何处置？”
萧晏之转身时，眼底只剩滔天恨意。他命人将藏经阁所有窗棂钉死，亲手将火把扔了进去。
火舌很快吞没了整座阁楼。
云绾飘在半空，看着里面的尼僧拼命捶打窗棂，就像当年她被锁在这禅房里，徒劳地期盼着那个永远不会来的救赎。
都是痴念。
都是虚妄。
就像她曾经对萧晏之的痴心，终究化作了这场焚尽一切的大火。
萧晏之望着冲天火光，忽想起先前王府那场蹊跷的大火。心头蓦地一紧，他急唤仵作，却迟迟无人应答。
“去王府。” 他翻身上马，扬鞭疾驰。
马蹄声里，萧晏之不觉哼起一支童谣。飘在风中的云绾魂魄一怔 —— 这是她幼时哭闹，皇叔常哄她的小调。他嗓音算不得准，却低沉温柔，总能让她安心睡去。
正是这点滴温情，让她生出痴念，以为能与他相守一生。
歌声中，云绾的魂魄竟得了片刻安宁，渐渐阖眼。
“驾！”
忽有信使追来，呈上林静瑶的绢书：“妾身为绾绾择了块风水宝地，王爷可要同往？”
萧晏之面色骤冷，将绢书掷于马蹄之下：“不劳费心！”
说罢挥鞭绝尘而去，任身后信使连连呼唤。
殊不知林府别院里，林静瑶正抚着云绾的尸身冷笑：“手脚利落些。”
几个壮汉将尸身裹进草席，抬往后院密室。待众人退下，她撒了把铜钱：“管好你们的嘴。”
此时仵作才匆匆赶来：“王爷恕罪！方才被人下药迷晕，郡主的尸身…… 不见了！”
“什么？！” 萧晏之目眦欲裂，“备马！”
他策马狂奔，惊得街市行人纷纷避让。赶到义庄时，只见空荡荡的停尸板，连裹尸布都不见踪影。
“查！” 他拳头砸在墙上，震落簌簌灰尘，“把京城翻过来也要找到！”
忽然想起林静瑶那封蹊跷的信，萧晏之揪过亲卫耳语几句，命其速查王府火事；又取腰间玉牌急召暗卫，不过半盏茶功夫，便有消息传来。
“在慈云寺？” 萧晏之握缰绳的手一紧，当即调转马头。
仵作望着远去的烟尘，摇头叹息。他验尸多年，从未见过那般伤痕累累的尸身：新伤叠旧伤，连指甲缝里都凝着血痂。这般活着，倒不如……
而此时萧晏之已至山门前，抬头望见 “慈云寺” 三个鎏金大字，在夕阳下泛着血色。
萧晏之策马赶至慈云寺时，正见林静瑶跪在大雄宝殿中央诵经。佛前青烟袅袅，映得她素白裙裾如鬼魅般飘忽。
“你在此作甚？” 萧晏之箭步上前，一把攥住她纤细的手腕，“绾绾在哪？”
林静瑶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继续诵经，口中念念有词着。萧晏之不耐烦地将林静瑶直接拽着胳膊拉起来，林静瑶这才停止念叨，打量着萧晏之，句句嘲讽：
“萧晏之，在你心里，她云绾真的只是一个小孩吗？”
“我现在不过是让你暂时看不到她，你就紧张成这样，甚至直接掐着我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