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约在商业街的一家网红咖啡馆。朱清余进门时便看到林慧在靠窗的位置朝她招手。她扎着高马尾，比起前几天见面时，多了几分英气。
　　“不知道你喝什么，给你点了和我一样的。”
　　朱清余搅拌着咖啡杯里的褐色液体，迟迟没有端起。她不爱咖啡，酸苦甚重。生活的苦她吃得已经够多，没必要在吃喝上自我折磨。
　　林慧浅啜了一口杯中的咖啡：“那天你们走后，我爸发了很大的火。”
　　“是吗？姑父一向脾气大。”朱清余淡淡回道。在姑姑家那一年，她不知受了多少无名气。
　　“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倒是依旧没忘当年旧事。”林慧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突然笑了，“只顾着说你，其实，我也忘不了。”
　　她转头看向朱清余，精致的妆容遮住了她眼下的乌青，却盖不住她眼中的疲惫。她大学毕业后就遵从父命嫁给零件加工厂的股东之子秦书淮，婚后六年吃药打针无数，却始终没有成功受孕。虽说对方看在林仁绍的面子上不曾为难她，可她自觉对不起丈夫，平日里在婆家小意逢迎，打落牙齿和血吞。
　　偏偏娘家也无人怜爱，母亲朱丽丽是个顶不起事的，大事小事以父亲林仁绍为先，可林仁绍却半点不体谅女儿处境，反而时常怪怨她是个不下蛋的母鸡，惹得他在老友面前抬不起头来。至于弟弟林信阳，懦弱不堪，更加指望不上。可就是这样的一个软弱无能的人，就仅仅因为是个男的，便在父母心中处处压她一头。
　　这万分苦楚，她却不愿对朱清余提起。虽说在这个表妹眼中，自己早就不复往日风光，可就算是只剩一个花里胡哨的空架子，她也得提着一口气把它撑起来。
　　“喏，送你的新婚礼物。”林慧从身边拿出一个礼品袋，硕大的英文LOGO密密麻麻地在表面排布，“打开看看。”
　　朱清余没有动作，林慧嗔她一眼：“你放心，是我个人送你的，和我爸没有一毛钱关系。咱们好歹姐妹一场，你不会连我这点心意都不愿意收下吧。”
　　礼品袋打开，里面是鞋盒。盖子掀开，一对闪闪发光的香槟色尖头高跟鞋静静躺在里面，闪粉面料满缀鞋身,在阳光的映照下，反射出晶莹光彩，显得璀璨夺目。
　　“漂亮吧，我一眼就相中了。我记得咱俩鞋码一样的，都是37码，你快试试合不合脚。”林慧兴冲冲地想把鞋子拿出来，却被朱清余拦下。
　　她把鞋盒推回来：“婚鞋已经备好了。”
　　“那又怎么样？”林慧一扬眉毛，“我特意挑的款式，日常也能穿。”
　　朱清余摇头：“我平时不穿高跟鞋。”林慧被她噎了一下，朱清余生得高挑，穿着平底鞋已经比多数男人还高，要是再穿上高跟鞋，恐怕平日里只能低头看人了。可送出去的礼，哪有收回来的道理？林慧一扬下巴，说：“我不管，送你的，你必须收下。”
　　鞋是好鞋，可朱清余不用试都知道，它不合脚。
　　因为，她穿38码的鞋。
　　“那就谢谢慧姐了。”朱清余唇边挤出一抹清淡的笑意，把鞋子收起来放在身边，又问：“明天接亲，你和姑姑来吗？”
　　“当然啊，你出嫁是大事，我妈特意叮嘱我和信阳要早些到，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到这，林慧又有些忿忿：“你以为都像你啊，当年我结婚，给你打了多少电话让你回来观礼。结果呢，你一句买不到回家的票就把我打发了。这事，我可还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