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北亭睨她一眼，没说一个字，警告的意味却溢于言表，何欢的话音戛然而止。
她缓了缓神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在夏云烟父母的墓前，才尴尬找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只是你有自己的人生，她离开你也会有自己的新生活，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是吗？”
“你把她养到这么大，已经尽职尽责，难道真的要为了她遁入空门，甚至放弃你一直坚守的信仰？”
程北亭沉默了很久，才看着面前被风雨侵蚀磨砺的墓碑，沉沉出声：“他们把温颜托付给我，是出于信任，我把温颜养大，是出于责任，刚把她接回家的时候，她还那么小，我心疼她，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生怕她受一丝委屈……”
程北亭话音一顿，再说不下去。
他怕她受到一丝委屈，可偏偏后来，让她受尽委屈的人，似乎也是他。
何欢看着他，道：“你这是溺爱。”
程北亭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或许就是因为这种溺爱的方式，才会害了她，归根究底，错的人从来都是我。”
“她几乎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已经是我的……家人。”
如果没有发生那一晚的事，他不会决绝地走到那一步。
把夏云烟赶出家门，又出国逃避。
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要彻底抛下夏云烟。
否则他也不会因为一个电话，就风尘仆仆从国外赶回来，一口饭没吃，一点觉没睡。
他本以为断联两年，就能斩断夏云烟对他的妄念，放弃对他的想法，可她没有。
离开青山陵园时，雨已经停了，可天依旧阴沉沉的，如同挥散不开的阴霾。
程北亭走在前面，整个人比以往更沉默寡言，甚至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孤寂。
何欢看着他挺拔却寂寥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她或许明白程北亭心中纠结,和他做同事的期间，她就已经彻底了解了程北亭这个人。
夏云烟就是他的死穴，一旦碰到夏云烟的事，对他来说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当初即使在医院连着做了一台又一台手术，累到双手发抖，他也会强撑着精神回家，只为了给夏云烟做一顿好吃的。
在程北亭心里，她和夏云烟谁更重要，显而易见。
可她还是不甘心。
他和夏云烟是叔侄，是不被世俗认可的爱恋关系，程北亭但凡保有基本的理智，就不会和夏云烟有结果。
一切都只是夏云烟的一厢情愿。
他现在这样，不过是无法接受夏云烟的不告而别，出于没有照看好晚辈的自责罢了。
至于他眼底那些更复杂的情愫，何欢没有细想，也不会往男女之情上考虑。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自己一手养大的夏云烟？
何欢正想再劝，就听程北亭疲惫的声音响起：“你不用担心，我依然会按照之前说的，再做三年无国界医生。”
听到他这句话，何欢心里的石头终于稍稍落了地。
程北亭这么说，就是还有机会。
三年的时间，她一定可以改变程北亭的想法，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她追上程北亭的脚步，走在他身侧，尝试着开口：“北望，你也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现在温颜走了，你也不会再有什么负担，我们是不是也该结个婚，安稳下来？”
程北亭停下脚步，目光终于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