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北亭站在夏云烟租住的房子里，手中紧紧攥着那张孕检单，胸腔之中的那股情绪，已经无法用愤怒和不可置信来诠释。
他气，气夏云烟将这件事瞒得死死。
又气自己愚蠢到这个地步，居然没能察觉到夏云烟的异样。
明明那个孩子的眉眼，和他如此相像，可他却连想都不敢想，谦谦真的会是他的孩子。
工人见到他来，只以为是夏云烟拜托来监工的，拿着一堆衣服首饰到他面前，满脸可惜地问：“这些东西都还是新的，确定都不要了吗？”
程北亭闻声看去，只见工人手上抱着的，是一件件崭新的衣物，大衣，围巾，衬衫，都和他常穿的风格一模一样。
他抬手摩挲着衣物细腻柔软的布料，不难想象夏云烟给他准备这些礼物时的心情，可她离开这里，却一件也没带走。
程北亭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疼得难以呼吸。
他立刻叫停了工人的装修，给了他们一笔费用离开。
接着又给夏云烟打去电话，可这一次，她的电话直接关机了。
程北亭眉心皱起，看着手机拨通号码的界面，第一次感觉到茫然无措。
房子里很快只剩下他一个人，冰冷的忙音回响在空荡的房间。
视线触及到工人刚才拿出衣物的房间，程北亭不受控制地走向那个房间，拧开门，他眸光一颤，彻底怔住。
房间里的装修，和他家里夏云烟住的那间房间，一模一样。
程北亭心里五味杂陈，脑海里更是一团乱麻，无数情绪交织，如同一张锋利的网，将他的心分割成片。
一开始受战友托付，将夏云烟接到身边时，他对她既怜悯，又心疼。
所以，他把她照顾得很好，记得她所有的喜好和禁忌，可以说无微不至。
但他也只把照顾夏云烟，当成是一种职责去履行。
从来没想过，夏云烟十八岁那天，会对他告白。
更没想过，他们会有那么荒唐的一夜。
他惊慌失措，又恼怒羞愤，将夏云烟赶出了家门。
其实程北亭心里再清楚不过，他怪不了夏云烟，要怪只能怪自己没有把她教好，可到了这一步，他也根本没法再面对夏云烟。
于是只能选择了逃避，一头扎进了无国界医生的事业，企图用忙碌来麻痹，遗忘。
直到再次重逢，直到此刻，他站在这里，才终于明白。
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
程北亭知道她为什么要离开，可他无法接受，更不能容忍，夏云烟什么都瞒着他，到头来却又从他身边离开。
在火葬场外时，他其实就已经心软了。
自欺欺人也好，只要夏云烟不再提及那些荒唐，安安分分以小侄女的身份待在他身边，他可以继续照顾她一辈子。
他过于看重和在乎那些世俗的流言蜚语，却忽略了夏云烟那过于倔强的性格。
她不会轻易放弃，否则也不会在他一再拒绝之下，依旧坚持喜欢了他这么多年。
可他再清楚不过，夏云烟一旦决定放弃，就是彻底放下了。
程北亭孤身站在夏云烟的房间里，屹然不动，即使面对再艰难复杂的手术，他也没有如此茫然无力过。
心间仿佛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迈向无可挽回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