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 年 圣诞节那天，李询送我回家，我们在屋门口看到了我妈。是的，有些事情发生的凑巧又突然。张女士和李询的第一次见面，就发生在那个走廊里。
她看到我和李询手牵着手爬上楼梯，我看到她的行李放在我租的房子门前，我们三三相望。
我先开口打破沉默，我妈看了我一眼，之后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李询，看不出太大的情绪。李询把手里提着的袋子都交给我，和张女士打完招呼后在我的眼神示意下先离开了。
我带我妈进屋，一边转动钥匙一边有点心疼的开口“妈，你来了怎么没给我打电话啊？多冷啊，你就站在这里等啊”
我妈没接我的话，她进屋之后眼神在房子里环视了一圈，估计是在找有没有李询生活的痕迹。片刻后她稍微松了口气“我怕你加班，影响你”。她的声音听起来没有生气，我暗暗放心了不少。
我们把行李拿进屋子里，把门关好，她解释她来的原因“你爸最近老是做噩梦，困不踏实，反正就是梦到你不太好”说到这里，她看着我，略带一些不满的继续道“打电话你也是报喜不报忧，从小就这样，自己有主意得很。”
我陪笑“这么有主意还不是随张女士啊”
她不满地看我一眼，并不回接我的讨好“我们也没来过你住的地方看下，反正高铁也方便，你爸就非要让我过来看看”
“我很好，不信你看”我一边说一边转圈向我妈展示自己“妈，你和我爸也太迷信了吧”
“你啊，你以后当妈了就知道了”她不理我的吐槽，又说着这句说过了无数次的话。
“好好好，我不和你争”我边把行李打开边说，发现她给我带了很多家里才有的吃的，我有点感动，也很心疼“你带这么多的东西，你提着不累啊”
“难得来，高铁带东西又不要钱，就多带一点，那些腊鱼腊肉的，你就放冰箱下面，能吃很久”她也过来一起收拾行李，一边向我展示她的那些宝贝一边说。
“妈”我再次讨好的开口，我心里还是有点怯怯“我也不是不告诉你和我爸……本来想过段时间就告诉你们的……”
我妈没有接我的话，行李收拾的差不多了之后，她起身仔仔细细在我住的地方研究，最后走到厨房后她打开冰箱，看到冰箱里被塞了满满的菜，她表情变得缓和了一点，又看到了餐桌上李询给我烧的菜，她撇我一眼，肯定的开口“橙儿，这不是你烧的吧？”
我赶紧站起来跑过去回复她的话“知女莫如母”。然后我跑到厨房拿了双筷子递给她谄媚道“妈，你尝尝味道”。
我妈看着我积极讨好的样子，顺手接过我递过去筷子夹了一口菜送入口中“比你爸烧得好”她评价道。
我连连点头附和“是吧？是吧？”然后我觑着她的表情再开口“本来是想说过年稳定的话，再告诉你们的”。
我妈放下筷子打断我，正预开口说话，这时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我部门的领导。我赶紧对张女士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把电话接起来。
领导说年底有个总结会议，刚定下来，我需要一起陪同出差几天，负责翻译和记录。明天上午出发，应该元旦之前可以回来。
我妈完整的听到了我的电话内容“橙儿，你的事到时候再说，你赶紧收拾收拾困了，太晚了，明天可不能迟到了”
我被她推着去洗澡，洗完澡出来看到地上两个行李箱并排放在一起，我妈把她的行李物品从箱子里拿出来，然后把我的衣服放进我的行李箱，一进一出，很像一个交接仪式。
我一边擦头发，一边笑着开口“张女士，我们两个人好像在举行交接仪式啊”我妈不解“什么交接？”之后继续说“橙儿，你提回来的两个袋子我也收了一下，有一个里面是排骨和莲藕，那是肉和菜，你怎么就这样给在放沙发上了？”
那也是李询交给我的袋子，但我的一天的心思都只放在了那个，放着专辑的那个礼物袋，另外一个我忘记看打开来看里面是什么了。
原来是排骨和莲藕，我嘴角微扬了一下。
我晚上告诉李询我要出差的事情，李询说明天早上会送我去机场，然后我们都没提起对于他和张女士突然见面的事情。我要应对出差的临时变化，也无法分神来操心这个事情，而他，也没有做好见家长的最优准备。
不过好在新的一年没几天了，我们依赖且期待新的一年的到来。
我们寄希望于时间。
第二天，晨雾很大。我把钥匙留给我妈，叮嘱着她如果等不到我出差回来，可以把钥匙托付给物业。清晨我提着行李出门，我妈坚持送我下楼，看到楼下等着送我的李询她没有说什么，她把我送上出租车，又嘱咐了我几句，之后对李询点了个头。
到机场后，李询提着我的行李在入口处停了下来。“陈橙，我不能送你进去了”他看着我“你是元旦前一天回来是吗？”
“嗯”我点头“回程的机票已经订好了，李询，我们还可以一起跨年”
他一只手牵着我，一只手提着我的行李箱“好，那天我来接你”
“我等你”
那个早上我们很平淡的说着话，我们有各自思考的事情。那是我新工作后的第一次长途出差，工作有很多准备要做，领导对我期待很高，翻译也只有我一个人，我压力很大。同时我心里也有对陌生城市的未知，还有我妈对于我和李询在一起的态度，很多事情我都还没理顺。
而李询亦有对于与我妈突然见面的失控和他自己内心的矛盾。那个早上，时间对我们很吝啬，我们来不及如实告知对方自己的所想所思。
我从来没想过，那次是我和李询最后一次的见面，那个画面是我记忆中最后和他在一起的场景。真正的离别是发生在如此平淡的早晨。
后来很多次，我回忆起那个浓雾的早晨，我甚至都想不来李询那天穿了什么衣服。李询最后的表情是期待我们的跨年还是对我离别的不舍，我都不会知道了。
那天，在那个机场，我看到了很多相互告别的人，有异地恋团聚又离别的情侣，有父母与子女的相互嘱托，有旅途的游人对下个目的地的期待，也有因公出差的白领……我现在甚至偶尔还会记起其中一些人的表情和话语。
但是对于那天的李询，我的记忆却越来越淡，思绪越飘越远，如那个早上的浓雾。
雾起时他是一个绰影，雾尽时他随雾而散。
第一次分别的时候我们起码亲口对对方说了再见，那次我们的分别悲伤但却完整，不隆重但却正式。
完整的分别是多么幸运啊，但我的幸运在第一次就用完了。
过完安检，我站在机场内和李询挥手告别，至此我和李询的故事画上了句号。
2015 年的最后一天，我在机场并没有等到李询来接我，我从晚上九点等到了十二点，在这期间我想，没关系，此前每次都是他等我，我等一次也不算过分。
但是那天，我没有等到他。李询失约了，我只收到了他的一条信息“陈橙，不要等我了，你回家吧”
他拒接了我全部的电话，新年到来的时候，机场的广播播放着新年的贺语，巨大的屏幕响起元旦晚会倒计时的迎新口号，跨年的热烈气氛感染着每一个人。
我拿出手机看时间，2016 年，猴年。
我看着人们相互拥抱还有彼此祝福的画面，我坐在公共椅子上，手拉着行李箱，牙齿咬着嘴唇因为过分干燥浮起的死皮，我的心再次冷到了谷底。
我把手机收起来，拖着行李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说我是他新年拉的第一个乘客，我笑了笑，和他说新年好。上车后，他很兴奋的和我聊天，问我做什么工作，说跨年还出差，然后说我不容易之类的。
那是个很热情的司机，他的兴奋和友好和我那一刻的难过和寡语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我从出租车下来，行李其实并不是很重，我提着它一步一台阶爬上楼梯，心里的委屈排山倒海般的袭来，将我淹没。
我终于爬到我家门口，却发现我家大门打开着，我很疑惑。
进门之后我发现了异常。
我看到我妈冷着脸坐在沙发上，餐桌上放着我买的那十本精神疾病方面的书，每本书我还做了笔记。我妈听到声音抬头看到了我，她的表情充满了对我的失望和心痛。
她对我先开口“陈橙，你进来，把门关上”
我把行李提到屋内，转身把门关上，心里七上八下。我妈在身后开口“你之前说的那个朋友，不是朋友，是你自己是吗？”她的声音因为生气而听起来异常低沉，带着愤怒。
我因为飞机旅途还有长时间的等待，已经很疲惫了，听到她这样问，我心里隐约感觉到有事情发生了，但是那刻我真的没有精力继续和她讨论这个事情，我开口，语气极其疲累“妈，这个事情我们能不能明天再说？我好累”。
我妈听到我没有反驳和否认，她的情绪一下子被点燃了，她怒火中烧“陈橙，你今天必须说清楚，你找个有精神病的人谈恋爱，还是遗传性的精神病，你是打算把我和你爸活活气死是吗？！”
你好，我是右撇子，我先打右边。
吃一颗 接下来 都是玻璃渣
过完年就好了，拉开距离鞭长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