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开了两个多小时，众人始终争执不下，只能先散了。

等其他人离开会议室，徐翠翠忍不住告状：“厂长，您看林佳意这样像话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要是别人都有样学样怎么办？”

“当初就说好了，小林这个职位不用坐班的。”

“可是……”

“没有可是。”邵爱民抬眼看向徐翠翠：“别人想学没问题，像小林一样，给咱们厂卖两万的货，我也给他这个特权。”

听到邵爱民向着林佳意，徐翠翠只好强压下内心的不满，紧抿着嘴唇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从服装厂回家的路上，林佳意一直思考着怎么处理瑕疵布的事。

直接以很低的价格卖了，服装厂损失惨重。

如果做成衣服，怎么能遮盖瑕疵的地方呢？

重新染色？成本太高。

况且颜色不均匀可以重新染色，那些面料不平整和脱线的，就没有办法遮盖了。

按照周建军的说法，以往的瑕疵布，都是上面按照计划回收。

要不做成劳保用品，要不发放给各个军工厂职工或者军人做福利。

如果没有上级部门财政支持，他们一个服装厂，根本没有能力内部消化这么多布。

毕竟那300匹布要是做成服装，差不多能做5000套，而服装厂总共才不到一百名员工。

如果真按徐翠翠说的抵工资，怕是员工都要起义了。

林佳意想得入神，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

“佳意！”

她抬头才发现是赵桂花。

林佳意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了家门口。

赵桂花见林佳意回神，才笑着说：“佳意，你想啥呢，叫你好几声都没听见。”

林佳意去服装厂的事，跟赵桂花提过一嘴，听对方这么问，也就把今天开会的事简单说了两句。

“这个缺德的徐翠翠，又搞这出。”

赵桂花的白眼儿快翻到天上，“我从服装厂离开的时候，就是这个徐翠翠给当时的厂长出的馊主意，拿瑕疵布抵的工，到现在还没用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林佳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徐翠翠不是第一次出这个主意了，怪不得今天其他三个人都瞪她呢。

不过，这个徐翠翠还真是挺奇怪的，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用瑕疵抵工资，她自己不也拿不到工资了吗？难道她不缺钱吗？

“那嫂子，你的瑕疵布都用来做什么了？我能看看吗？”

“就是衣服裤子，书包手套什么的。”

赵桂花见林佳意感兴趣，问道：“要不来我家看看？”

到了赵桂花家，她把家里用瑕疵布做的东西都找了出来：“这两条裤子，这些手套、护膝，都是用发的瑕疵布做的。”

林佳意发现，瑕疵的部位都被赵桂花想办法放到了侧面或者接缝处等地方，确实没那么明显了。

“对了，”赵桂花想起了什么，又打开衣柜拿出一个书包，“差点忘了，这也是用瑕疵布做的。”

林佳意接过来打量，这是一个军绿色的小书包。

跟其他瑕疵品做的东西不同的是，这个书包染色不匀的部分，没有被遮盖，反而暴露在书包的正前方，还用红色的车线特意圈了出来，使得瑕疵的地方更明显了。

林佳意眼前一亮，这小书包，竟然意外地好看，不知道还以为是特意设计的呢。

看到林佳意感兴趣，赵桂花解释道：“这块布颜色不匀的部分太明显，实在遮不住，我就干脆给老大做成这样的书包了，谁知道其他几个孩子看了都闹着要，我就一人做了一个，这个小的是给丁丁的。”

林佳意来了兴趣：“嫂子，我能拿回家看看吗？”

赵桂花大手一挥：“你随便看，反正丁丁没上学，还用不上，等你什么时候不看了，再送回来就行。”

林佳意到家后不久，周卫兵就过来说，让她不要做饭了，孟向远会从食堂打饭回来。

两人中午吃饭的时候，聊到了高中教材的事。

算算时间，京市的陆首长差不多也该收到信了，如果顺利的话，再过一段时间，就能收到回信了。

＊＊＊

京市。

某军区家属院。

陆骁低声嘟囔道：“高考资料还不知道在家里哪个角落呢。爸您也是，我好不容易放个暑假……”

他的抱怨在看到陆长龚迫人目光的一瞬间赶紧压了下去：“我找，我找就是了，嘿嘿。”

多年的军旅生涯，让陆长龚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对待孩子，也多是以严父的形象出现，所以家里的三个孩子，包括陆骁，都有些怕他。

今天陆长龚看过一封来自西北军区的信后，就立即打电话把陆骁叫来，指挥他把高中的所有课本和资料，包括学习笔记都找出来。

陆骁撇撇嘴，不用说，这信肯定是那个叫孟向远的小子寄来的，只有他有这个面子。

当时在西北军区的时候，父亲就对这个孟向远非常喜爱和器重，甚至比对自己这个亲儿子都要好，陆骁都要怀疑，孟向远才是他爸的儿子了。

后来全家搬来京市，父亲也一直跟孟向远有联系。

这次收到信后，更是火急火燎地把他叫来找资料。

半小时后，陆骁把所有的资料都找了出来：“爸，都在这里了。我来寄吗？”

陆长龚指着书桌：“不用，放这儿吧，我来寄。”

陆骁出去后，陆长龚微微凝神。

他确实很欣赏孟向远，这个年轻人，既聪明又有能力，还有一股不要命的拼劲儿，特别像自己年轻的时候。

他第一次见孟向远，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后来相处后，发现这个年轻人很优秀，更是起了爱才之心。

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应该也跟孟向远差不多大了吧。

陆长龚的眼眶微微泛红。

他这辈子起起落落，风光过也落魄过，如今在旁人看来，也算是圆满了。

五十出头就坐到了京市军区军长的位置，一儿两女也个个有出息。

但没人知道，他这辈子，有两大遗憾。

一是年轻的时候丢了小儿子；二是作为一个军人，三个孩子没有一个继承其衣钵的。

陆长龚轻叹口气，拿出钢笔开始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