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一瞬间静止，一时谁也没出声，秦知煜甚至都没有扭头看她。
姜漓全然不觉得尴尬，她只当自己是个外人，事不关己继续吃饭。
突然，小腿被人轻轻踢了一下，她筷子上的寿司掉落在盘子里，姜漓面无表情地抬眼看着对面的罪魁祸首。
秦知煜无声看着她，面上没什么情绪，眸底漆黑，透着点深意，姜漓几乎一秒读懂了他眼神的含义。
但她装作没看到。
忽地，秦知煜桌下的腿又轻轻地踢了她一下。
姜漓，“……”
真是得亏桌上铺了长长的餐布，那女生没发现他俩桌底下的小动作。
气氛就这么静了两秒，站着的女生已经把微信好友二维码打开了，呈现在秦知煜面前。
而秦知煜依旧没看她，身子缓缓向后靠，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姜漓脸上，暗示意味十足。
姜漓蓦地笑了下，眼尾略微上挑，琥珀色的瞳仁晶亮，原本旖丽的五官在这会儿更加明艳起来，漂亮的惊心动魄。
“姐妹，我知道我男朋友长得好看，但是你光明正大挖我墙角不好吧？”姜漓单手撑着下巴望着她，音色懒懒地，脸上的笑意未减。
女生愣住，下意识开口，“你们不是兄妹吗？”
“不是哦。”姜漓怔了一秒，但神色又很快恢复自然，弯唇笑了笑，“我们是情侣呢。”
口吻娴熟又自然。
那女生头皮有些发麻，还处在‘他俩不是兄妹，是真情侣’的震惊中，匆忙开口说了句，“不、不好意思。”
然后局促离开了。
回到自己位置上，小姐妹凑到一起问她，“怎么回事，没要到？”
“他俩真的是情侣。”
“尴尬死我了。”
“啊，真是啊？”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还好我没去。”
……
姜漓收回视线，目光重新落在秦知煜脸上，少年也正在看她，姜漓面无表情地在桌子下面把刚才受的两脚踢回去。
秦知煜没躲，被踢了也没有生气，反而轻轻地低笑出声，像是被哪两个字眼愉悦到。
姜漓掀了掀眼皮看他，“笑什么？”而后两秒，她又补充了一句，“这顿你请。”
秦知煜微微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姜漓轻哂了声，“别不愿意，就当是刚才的……报酬。”
秦知煜眼底溢出点儿笑，散发着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温柔缱倦，尾音拖着，“没不愿意，我请。”
……
两人从日料店出来，外面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手机上叫的车显示还有8分钟才过来，夜里的风凉的有些刺骨，姜漓将外套拉链拉到最顶端，下巴缩进领子里。
片刻后，姜漓盯了会儿秦知煜的背影，随后直接拿他当挡风板，躲在他背后，秦知煜注意到身后的细细碎碎的动静，扭头看她，“怎么了？”
“没事，给我挡挡风。”
秦知煜，“……”
秦知煜任由她在那儿摆弄，懒得出声制止，最近京北降温降的厉害，白天和夜里的温差也大。
少年转身面对她，视线落在她的外套下摆上，曲起手指捏了一下衣服下摆，微微蹙眉，“最近降温，你就穿个这？”
“我一般都在画室待着，也没感觉到冷。”冷风一过来，姜漓没忍住打了个寒颤，“谁知道晚上这么冷……”
秦知煜瞥见不远处路灯下有个卖板栗的，折身过去买了一包，递给她，“拿着吧。”
姜漓笑着接过，她已经闻见板栗的香味儿了，捧在手里暖暖和和的，小声嘀咕了句，“算你贴心……”
“嘀咕什么呢？”
“夸你呢。”
秦知煜轻嗤了声，还夸他，她不在心里念叨他就不错了。
刚好车子也到了，秦知煜拉开车门，两人一前一后坐进后坐，少年朝前排司机淡声说了句，“师傅，麻烦把暖风调高点儿。”
“好嘞。”
……
自这顿饭过后，姜漓集训结束总能看到秦知煜的身影，他备战竞赛期间都不上晚自习，都是回到公寓刷各种竞赛题型，比起学校，秦知煜更喜欢在自己公寓学习，环境够安静，也很方便。
姜漓有一次好奇，翻了翻他做过的竞赛题，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头大，真不知道秦知煜从小吃什么了，脑子怎么长的。
姜漓文化课本身就不错，集训前的一些大考和小考成绩都在年级前几，加上平时跟秦知煜待在一块儿耳濡目染，数学也不赖，但她对竞赛无感，对物理和化学无感，要不然她也不会学文科。
京北12月份下了场淅淅沥沥的雨，往后的天气也愈发的冷，冬日的清晨里，街上行人寥寥，呼出的气在空中凝结成白雾，连呼吸都带着点儿寒意。
姜漓12月份可谓是最忙的一个月，这段时间都是早出晚归，强打着精神面对画板，晚上回来基本上沾床就睡，陈时音有时候晚上给她发个消息，她都是第二天早上才回。
实验中学上周进行了月考，成绩已经下来了，这会儿各科老师上课都在讲卷子，陈时音中午的时候没在食堂吃，打算在学校对面买杯奶茶，可惜今天中午人特别多，她还在排队。
陈时音排队排的无聊，一直在刷视频，正看的投入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后面猛的拍了她一下，她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掉地上，扭头便看到许亦嬉笑的脸。
“你有大病吗许亦？吓我一跳。”陈时音没好气看他。
许亦笑着搭着一旁秦知煜的肩膀，下巴微抬，示意道，“看什么呢这么投入，叫你两声都没听见。”
“看花。”陈时音顺势给他看了眼，“姜漓马上就要联考了，我打算订束花接她下考。”
许亦啊了声，“挑了啥花？”
陈时音白了他一眼，“还没挑好呢。”
许亦大概翻了翻手机，也没什么想法，只是简单说了句，“接下考的话不大多数都送向日葵？”
“可向日葵一点都不新颖。”陈时音想也没想地开口，最主要的是向日葵不适合姜漓。
“那送什么，总不能是康乃馨吧？”
秦知煜、陈时音，“……”
陈时音服的五体投地，随后脸上扬起一个标准的微笑，“你要这么想当儿子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我替姜漓认了你。”
许亦，“……”
“……我记得联考那个周六我们好像补课，你确定能接她下考？”许亦嘴角抽了抽，扯开话题道。
陈时音微微一愣，立马打开手机日历，“真的假的啊……我去，好像真是……”
“哎呀，这事交给秦知煜得了，反正那几天他刚好竞赛不用在学校，订束花肯定比我们方便。”许亦率先出口，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陈时音也看向秦知煜，后者没说话，他俩就当他默认了。
……
联考前一天，秦知煜已经抵达南城了，竞赛期间禁止携带电子产品，他只有晚上回酒店的时候才能拿到手机。
南城的天气比京北要好一点，中午的时候还出了太阳，京北最近几天可能要下雪，风也比南城要干燥刺骨。
竞赛前一晚，姜漓还特地给秦知煜发消息慰问他。
姜漓【竞赛加油秦狗，不是第一也行，不丢人。】
过了会儿秦知煜才回她消息，少年的语气依旧是冷酷不含一丝温情。
秦知煜【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秦知煜【京北最近要下雪，可别拖着病体上考场。】
姜漓看完直接笑了，气笑的，愤愤打字【呸，少咒我。】
切出页面，没在管秦知煜发了什么，给陈时音回了个消息便放下手机睡觉。
翌日，天空苍白而又寂静，寒风扫过街巷，建筑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城市进入冷色调模式，万物显得落寞而萧条。
考试当天，考生姜漓本人倒是一点儿都不慌，还在那不紧不慢地吃早餐，周娴和姜承叙在一旁着急忙慌。
周娴一边整理书包一边催促道，“漓漓你吃快一点，我怕一会儿路上堵车。”
姜漓懒懒地应了声。
姜承叙提醒道，“带把伞，今天可能有雪。”
周娴头也没抬地回道，“已经给她装了。”
“中午怎么吃饭？我让助理去送？”姜承叙在周娴一旁看着，“晚上我去接她？”
“中午那会儿我没事，我去接她吃饭。”周娴再三检查了她的书包，确定没少东西才侧头看向姜漓，“漓漓，我在你书包放了牛奶和面包，你中午考完出来的时候饿了的话先垫垫。”
“东西都拿全了吗，准考证带了吗？”姜承叙站在一旁出声。
“哎呀，带了带了。”周娴拉上书包拉链，扭头看向姜承叙，语气不耐，“你别在这儿杵着了，本来就烦，站在这更烦了。”
姜承叙，“……”
姜漓听了会儿，忍不住开口，“妈，你别着急啊，我都还不慌呢。”
“你吃完了吗姜漓，吃个早饭慢慢吞吞的。”周娴蹭的一下把枪口转向姜漓，忍不住蹙眉，“待会儿考场附近堵车我看你怎么办。”
“跟你爸一个样，温温吞吞的。”
姜漓，“……”
大早上，火气怎么这么大。
周娴拿上书包去玄关处换鞋，“赶紧吃，我在车里等你。”
姜漓，“……哦”
周娴开车提前二十分钟给她送到考场门口，等她进考场才拐道去公司，姜漓在一旁排队等着，前面站了一个小姑娘似乎挺紧张，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保佑祈祷之类的。
姜漓倒还好，不是很紧张，反倒挺好奇这次会出什么题目，临近收手机之前她点开微信看了眼，一些人祝她联考顺利，陈时音还说等考试结束请她吃饭。
姜漓笑着回了句，又看了眼手机上方的时间，这个点儿秦知煜竞赛应该已经入场了。
思绪正飘着，前面有老师突然拿着喇叭喊，“所有同学，任何电子产品不要带进考场，手机手表都放在书包里，统一放到那边的桌子上。”
姜漓收了手机，开始进考场。
美术联考一共考两天，今天上午素描，下午色彩，还有明天最后一场速写。
精力一旦投入到考试里时间也过的快，姜漓上午的素描从构图起型定位置，到拉开明暗面，再到最后铺色调整处理细节都挺顺的，步骤一步一步慢慢来，下笔果敢，线条流畅，仿佛形成了肌肉记忆……
时间一晃到傍晚，南城竞赛馆。
“今天晚上都好好休息，别熬夜，明天上午颁奖典礼结束后就能回京北了。”实验中学负责这次竞赛的带队老师把几个学生叫在一起叮嘱，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天发挥的不错，秦知煜单人名次位列第一，我们学校综合成绩排名第二……”
老师在说的时候脸上都是不自觉扬着笑的，回去能交个好差了。
秦知煜在一旁站着，食指指尖轻敲着手机背部，面上没什么情绪，目光深邃，也不知道听了没听。
终于等到老师说结束，秦知煜折身出竞赛馆，少年看了眼手机，这会儿已经将近六点了，冬日里天色暗的快，路边的路灯已经微微亮了。
学校订的酒店就在附近，秦知煜正打算离开，身后突然有个声音叫住他。
“等等，学长！”女生小跑过来，将手里的东西往前一递，“这是你的手表吗？刚才老师问了一圈没问到人。”
秦知煜看了眼，确实是他的，比赛前东西都放在老师那里保管，他那会儿只拿了手机，忘记手表了。
少年抬手接过，淡声道，“谢谢。”
“不客气。”女生笑了下，“我是高二三班的杨以晴，我们同校。”
秦知煜嗯了声，便没了下文，杨以晴有些尴尬，学校传的真没错，秦知煜这人太冷了，话也少，三言两语便止了聊天话头。
察觉到少年准备抬脚离开，杨以晴忙不迭开口，“那个学长，我是第一次参加竞赛，听老师说你很厉害，我们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以后有问——”
话还没说完，一阵手机震动响起，是秦知煜的手机。
秦知煜抬手看了眼，眼底的情绪有了些波动，目光看向她，语速很快地说了句，“不方便。”
这是回答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