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第一学期结束时。
程见路和她表白了，一束白玫瑰，高档的西餐厅里，有一场演出费超十万的国家级钢琴师为她弹奏。
他说，是大学的第一眼他就觉得她和别人不同。
身上总有着一股野草的韧劲。
可她想说，如果可以选，如果有得选，她何尝不想如同别人一样，可以走被安排好的人生，可以无论做什么都有人帮她托底。
可她不行，也不能。
西餐厅里，云念雾凝着贵气的装潢。
她在想，在这里吃饭要用多少钱。
她就像是一株野草被丢进了玫瑰的花海里，盯着餐桌上的刀叉显得格格不入。
明明来之前，她就已经在网上查阅了资料——
左手叉子右手拿刀。
可还是弄混了，身旁的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基本的西餐礼仪都不同。”
也明明她问过和她一起勤工俭学的室友，她吃过最好的西餐是必胜客，一顿饭AA下来最多一百。
可云念雾从没想过，原来有些人一顿饭是可以吃掉一个贫困家庭几年的生活费。
也可以吃掉一个癌症病人对生的希望。
云念雾叹了一口气，道：“程见路，我只用得惯筷子。”
程见路微怔了瞬，旋即把整个餐厅的工具都换成了筷子。
餐厅经理不好意思地道歉：“从今天开始，我们餐厅的餐具全部都换成了筷子了，如果给各位带来不好的体验我向各位道歉。”
那时，云念雾才知道。
原来她拼命去适应的规则，是可以因为程见路的一句话就能改变的。
云念雾拿起包，出了门：“程见路，我的意思是，我和你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云念雾就这样，没等程见路开口，就拒绝了他。
回宿舍的时候，和她一起勤工俭学的室友陈兰一脸八卦地问：“怎么样，怎么样？”
云念雾坐到冷冷的板凳上，看着狭小的宿舍里，天花板掉落的没来得及重新修补的墙皮，阴冷潮湿的宿舍大家床上厚厚的叠的两层的被子，看着住着十六人的宿舍里大家都忙碌地吃着馒头吃着泡面吃着食堂里三元一个素菜的盒饭时。
她终于明白。
这世界的规则早就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
譬如，沪大也有学生公寓，单人间，装修豪华，有空调有阳台，甚至是自动马桶。
不需要按钮就能自动冲水。
而她们的呢，是一条长长的蹲位，甚至没有门，一进厕所就能闻到臭烘烘的味道，能听见时不时的冲水声，能看到白花花的屁股。
穷人，就该是这样的。
云念雾眸子黯了黯，道：“兰兰，不同世界的人是没办法在一起的。”
第二天，程见路被云念雾拒绝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学校。
喜欢程见路的人很多，甚至有人开了个贴吧，专门研究程见路喜欢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女生。
云念雾稍稍收拾了东西，一件洗得发浆的棉衣，一双奶奶在世时给她绣制的布鞋，还有一双从夏天穿到冬天的帆布鞋。
是她所有的东西。
可她刚走出校门，就被程见路拦住了。
年少的他就那样固执地盯着她看，声音嘶哑，像是通宵喝了酒。
“云念雾，至少告诉我，为什么拒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