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赫安不忍再看,默默移开了目光。
晚上,他收拾了东西,让身边侍从把不常用的给义堂和敬老堂送去。
侍女看见,笑着打趣:“白少爷和国师大人真是天生一对!”
“国师大人创立义堂和敬老堂,您就时常捐赠支持,真是善心啊!”
白赫安听着这话,心口一刺,没有答话。
世人常常称赞赵明玉慈济天下,心怀万民,建立了义堂和敬老堂,让幼有所依,老有所养。
可这其实是他以赵明玉的名义开办的。
不仅是他提出的想法、捐赠的财产,甚至一干庶务也都是他亲力亲为。
只想给赵明玉搏一个好名声,改写史书上,她众叛亲离的结局。
现在他却觉得有些好笑。
从赵明玉把他认成赵郁白的那刻起,他就知道,赵明玉根本不在乎名声。
她只喜欢赵郁白。
白赫安想着,心头一阵钝痛。
他攥紧了手,想压下心中那股难受的情绪,就看到隔层里放着的一只锦盒。
里面是一杆紫竹狼毫笔。
白赫安怔了下,想到他刚穿来不久的时候。
赵明玉设座讲解佛经佛理,信众们免不了要用毛笔题写注释,他字不好,总是被同座人嘲笑。
“字写得这么差,可见对佛祖的敬意也没有几分!”
此话一出,赵明玉便皱了眉。
白赫安也提起了一颗心。
他知道赵明玉有多在乎心诚,若是被她怀疑敬仰之心不纯,只怕之后再难与她接触。
白赫安立刻涨红了脸想反驳,就听到赵明玉主动开口维护。
“敬意在心,不在笔端。”
说完她冷冷瞥了眼嘲笑他的那人,像是在给他出气。
那时白赫安愣住了,就看到她俯身,将自己案头的笔送给了他。
“笔好了,字才能写得好。”
当时他万分雀跃,把这支笔当做宝贝,以为赵明玉是在维护自己。
可后来,白赫安才听侯府老人提起,赵郁白性子跳脱,从小写字就不好看。
旁人都笑他,只有赵明玉护着他,给他买好笔好纸好砚台。
白赫安才意识到,原来赵明玉不是维护自己,只是因为他,想起了赵郁白。
他想到这,心好像刀割一般痛,越看那支笔越觉得刺眼。
于是他拿着盒子出了门,去了赵明玉的院子,准备把笔还给她。
赵明玉正在佛堂。
垂眸闭目,捻珠诵经。
雪白的衣袍和萦绕的檀香衬得她沉默静谧,仿佛一座肉身神佛。
白赫安顿住脚步,看着她的脸庞,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当时赵明玉就是这样,跪坐佛前闭目诵经。
晦明的佛堂中,只有殿前一盏长明灯幽幽闪烁,跳跃的烛火映照着她的侧脸。
那时赵明玉不知念到什么,睫毛轻颤片刻,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如墨的眼眸中没有冷漠,只有悲悯柔情。
那时他以为,赵明玉是在为天下百姓忧心。
后来才知道,那盏长明灯是她为赵郁白供的。
只为祈求他去边境后能平安顺遂,早日归来。
而此刻,白赫安发现佛前又供上了一盏长明灯。
样子看着与祈愿赵郁白平安的灯极为不同,好像是一盏……忏悔灯。
白赫安蹙眉,下意识走近,就看到灯下压着一张纸,写着“六月十九日”。
正是她与自己一夜缠绵的那天。
白赫安的心顿时一沉,好像被塞了一团湿水的棉花。
原来,他以为缠绵悱恻的那夜,在赵明玉看来,是需要忏悔的罪孽……
赵明玉诵完一遍经文,睁眼看见白赫安,神情如常地开口:“什么事?”
白赫安只能压下心间酸涩,将笔递了回去。
“收拾东西看到之前你送我的笔,想着还给你。”
赵明玉扫了一眼,才接了过来。
白赫安却没错过她细微的停顿,和眸中一闪而过的疑惑。
她应该已经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送的了吧。
那段回忆,只有他自己在意……
白赫安攥紧手压下心中酸涩,正要离开。
赵明玉叫住了他:“明日来书房找我,有事相商。”
他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白赫安就去了书房。
院中寂静,好似无人。
书房门半掩,却没人守着,白赫安觉得有些奇怪。
正想推门而入时,却愣住了。
透过门缝,他看到赵郁白将tຊ赵明玉抱在他腿上。
手里拿着他还回去的那根紫竹笔,在赵明玉赤裸的脖颈上划过。
赵明玉一双如墨的眼眸中翻涌着克制的欲望,手却环着赵郁白的脖子防止掉下去。
她只难耐地咽了咽口水,说:“郁白,姐姐还有事和白赫安说,你……”
话没说完,赵郁白就摇了摇头。
笔沾朱砂,扫过她的锁骨,在她颈上写下了一个“赵”字。
“当年我成亲,姐姐才昄依佛门带发修行。”
“现在我回来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话音刚落,白赫安看到赵明玉眼眸更深,仿佛深处燃起业火。
而自己的心也轰然一声,碎成了渣滓,再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