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以礼双手捧着不那么热的奶茶杯，侧过身，对上那道炙热的，含笑的眼眸。
谢以礼认真想了想，问她:“黎珈，今天是跨年夜，店里不打烊吗？”
每到跨年夜，街道上的店铺都会早早关门。
许多来自外地的人更是早早离开，买上一堆年货，回到家乡准备过年。
谢以礼离开家的时候，没想过去哪。
世界很大，好像没有他暂时容身的地方。
他好像飘在大海上的一叶孤舟，随波逐流，没有去处。
谢以礼下意识走到第一次遇见黎珈的奶茶店。
幸好今天奶茶店没关门。
也幸好今天店里的人是黎珈。
黎珈听他天真的问话，下意识勾了勾唇，故意使坏，弯曲食指往他额头上轻轻一敲:“今天店里不打烊啊。”
“因为我打过你了。”
谢以礼成功被她的冷笑话冻到了。
心里既酸涩又感动。
谢以礼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本来黎珈是要下班的。
现在却没有。
不过谢以礼还是瞪了黎珈一眼:“黎珈，你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被指责的黎珈不以为然，像是被夸奖似的，冲他努了努下巴，表情肆意且张扬:“谢谢。”
在她的眼里，生气的谢以礼就像一只炸毛的小猫。
没有丝毫威胁。
稍微一顺毛就能哄好。
“黎珈，你变了。”
“？？？”
“你之前很高冷的。”谢以礼的眼神太直白了，让黎珈怔了一秒。
“有吗？”
“有。”
对他最高冷了。
谢以礼像是控诉一般:“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拽着我手腕，好像特别不耐烦，很讨厌我的样子。”
黎珈:“……”
好像确实是。
没办法反驳。
“没有讨厌。”黎珈狡辩。
当时她只有不耐烦。
讨厌什么的，是真没有。
谢以礼锁定关键字，冷眼:“我就知道，你当时很不耐烦。”
黎珈:“……”
早知道她不说刚刚那句话了。
“……算了，我不怪你。”谢以礼没有真的生气，当时要不是黎珈，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管他。
大概率会任由他被欺负。
大概率会任由他坐在位置上发疯。
谢以礼想，黎珈真的很好。
不知道谢以礼在脑子里疯狂脑补的黎珈瞥了眼他骨节分明的手，修长的手指上沾着些许奶茶渍，可能是刚刚不小心碰吸管时沾上的。
黎珈:“要不要洗手？”
“可以吗？”
“可以。”黎珈带他进了后厨，把水龙头偏向热的那一侧。
等了一会儿，黎珈用手试了试水温。
她看向乖乖站在一旁的谢以礼，示意:“洗手。”
“噢。”谢以礼洗手的同时还不忘吐槽，“黎珈，你有点凶。”
“呵。”
黎珈被气笑了。
她要是凶，早就把怕麻烦的，这娇气包丢外面了。
哪能忍他那么久。
后厨空间不大，一声嗤笑在寂静的夜里特别明显。
谢以礼立马改口:“黎珈你别生气，我乱说的。”
“……”
“我真乱说的。”谢以礼没得到回应，害怕黎珈真生气了，连忙道歉，“黎珈，我不应该那么说的，你别跟我计较好不好？”
谢以礼心慌了。
他怕黎珈真的生气。
黎珈不闹他了。
对着他的额头来了一个炒板栗。
“我说过我没那么容易生气。”
谢以礼吃痛的捂住额头，悬着的心放下了，情绪变得特别快，上一秒还在害怕，下一秒已经开始瞪她了。
“黎珈，你太会吓唬人了。”
“嗯，最会吓唬你了。”
“我不是说我。”
“嗯，我知道，”黎珈抽了两张纸巾，递给谢以礼，“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十二点的钟声还未敲响。
烟花礼炮声也没有。
夜里一片寂静。
仿佛没有人烟。
谢以礼被她一问，才发现时间过得好快。
不知不觉过了那么久。
“……晚点。”谢以礼现在不想回去。
家这个字眼，对他来说太压抑了。
他现在是自由的，哪怕只有片刻闲暇，他也不愿回去。
黎珈没多说，“好。”
店里温度和外面相差无几。
只是门口的窗帘挡住了大半的寒风。
黎珈把店门关上，打开了空调。
呼呼的强烈热风从空调里蹿出，不多时，狭小的店内迅速升温。
一开始还瑟瑟发抖的谢以礼不再抱着那杯温了的奶茶，他的眼睛有神了，很灵动，亮亮的。
黎珈问他:“你出门带了什么？”
“……手机。”谢以礼慢吞吞吐出一个词。
看得出来，其他的东西他是一件没带。
黎珈:“衣服？”
“套了一件的，”谢以礼指着身上那件不算厚的外套，笨拙道，“也没那么冷。”
黎珈:……
不冷难道不是因为她开空调了吗？
“蠢。”
“……”谢以礼被怼，没有丝毫话语反驳。
谢以礼就这么坐在店内的椅子上，明亮的灯光打在他身上，那一刻，他并不孤单，没了与生活的不融洽，短暂融入了这个世界。
一向孤寂的黎珈面露温和。
店内的小圆桌高高的伫立，椅子配套放在一边，两者都很高，谢以礼不矮，修长的腿微屈，姿势别扭的趴在桌上睡着了。
黎珈将自己带来的厚外套盖在他身上，把人裹得严严实实。
黎珈没谢以礼高，两人都很瘦，她平日习惯宽松的衣服，此刻穿在谢以礼身上竟不显小。
空调制造的暖风不断吹着，加上有黎珈给谢以礼披上的厚外套，他睡得很安详。
清隽的脸上散发着点点柔和，阖上的双眼遮住了任何情绪，留给黎珈的，只有少年安心的模样。
南城中央的高塔上，跨年钟声敲响。
十二点了。
无数烟花骤然飞跃，奔上寂静夜空。
绚烂夺目的光彩照亮整个南城。
不断烟花爆竹迸溅发出的声响让本就睡不安稳的谢以礼忽然惊醒，他迷迷糊糊的起身，看向店门口。
“怎么了？”谢以礼早就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他脑子还没彻底清醒，懵懵懂懂的。
黎珈随他一同看向夜空，一道又一道美丽绚烂的色彩呈现。
熟悉的清冷女声携着笑，“谢以礼，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