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光线昏暗。
封灼年靠在后座，黑色宾利的真皮座椅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他脑子里反复浮现着顾澜音看向他时，那双浸幔疲惫的眼眸。
像一截被风雨摧折过的脆弱芦苇，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这段时间的折磨，几乎抽干了她所有的生命力。这和他记忆中的顾澜音，判若两人。
记忆拉回两年前的军校。
那天阳光炽烈。
顾澜音被一群黑衣保镖簇拥着走来，在一众朴素的学生和工作人员中，扎眼得如同误入凡尘。
一袭正红色长裙，肩上随意搭着柔软的羊绒披肩，裙摆随着她的步伐摇曳生姿。
明艳张扬，透着一种近乎灼人的生命力，步步生莲，丰神绰约。
她隔着人群，目光落在他身上，审视、兴味。
那一刻，他也将她望进了眼底。
思绪收回，封灼年拿出手机。
指尖划过屏幕，拨通了封家公馆管家的电话:“夫人还没出发去机场吧？让家庭医生过去帮她检查一下身体。”
“任何不妥，立刻汇报。”
挂断电话，视线落在屏保上——
一张撒哈拉沙漠玫瑰的照片，在落日的余晖下，顽强地绽放着。
顾诗语说，这是她的得意之作。
封灼年心头莫名一梗。
该死，他暗骂自己。
明明心里这两年装着的都是顾诗语，那个在禾澜山救了他，有用这张照片和那句话支撑他走过低谷的女孩。
怎么会因为顾澜音那个女人的几乎话，一个眼神，就心绪不宁？
甚至……
开始牵挂她？
鬼使神差地，他点开了顾诗语的旅拍账号。
她不露脸的习惯，从两年ᴸᵛᶻᴴᴼᵁ前保持至今。
只用镜头捕捉风景和瞬间的情绪，整个主页都是岁月静好的文艺感。
指尖停留在两年前那张，在阳光下闪耀无比的沙漠玫瑰照片上。
配文是——
【有时，路会变得很暗，但只要往前走，总会有光。】
这句话，曾是他人生最晦暗时刻的一束微光。
那段时间，封氏在京市的投资遭遇重创，资金链险些断裂。
百年基业摇摇欲坠。
内有元老蠢蠢欲动，外有对手虎视眈眈。
无数双眼睛在暗处觊觎，等着分食封氏这块肥肉。
父母早逝。
十五岁，他被迫褪去青涩，临危受命接手庞大的商业帝国。
外人只道他年少英才，手段狠绝，短短几年就将封氏带上了比老会长更上一层的高峰。
却无人知晓，常年紧绷的神经已经让他成了心理咨询室的常客。
巨大的压力，几乎将他碾碎。
可累也要撑着。
父亲的遗愿，像一座沉重地山压在他尚且稚嫩的肩上。
守护好封氏，成了他此生最大的执念。
哪怕要为此付出一辈子都要靠药物和心理疏导维持正常生活的代价。
就在那时，他看到了顾诗语的这张照片和这句话。
像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给了他继续咬牙走下去的勇气。
看着屏幕上那朵顽强的沙漠玫瑰，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濒临崩溃边缘的回忆中。
封灼年闭了闭眼，将脑海中顾澜音那张苍白的脸用力挥去。
他不该对她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他欠的，是顾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