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昨天和我讲，你不是已经正式收养她了吗？那她就是你的女儿，你赖不掉。”为首的光头，甩出一张借据，扔到程父面前，“连本带利一百八十七万，下月十五见不到钱，剁你们父女的手。”
话音甫落，他挥动砍刀，猛地劈在茶几上。
喀嚓一声，玻璃飞溅。
随他发号施令，鲜红的油漆，泼得满屋都是。
程父瘫坐在满地狼藉里，看着油漆顺着“家和万事兴”的十字绣往下淌，捂脸大哭。
这是他过世的妻子，亲手缝的。
二十年前，妻子抱着刚出生的女儿，曾笑着说，要把这幅刺绣永远传下去。
许彦礼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
程父的呜咽声，混着姜晚宁时断时续的哀叫，在泼满猩红油漆的客厅里，宛如一片，地狱绘图。
属于程家真正的磨难，才刚刚开始。
15
医科院西侧草坪的一棵银杏树旁，程知夏找了个暖和的位置坐下。
实验室消毒水的气味仍在鼻腔萦绕，她解开领扣，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将碎成渣的全麦面包撒向灰白相间的鸽群。
来到医科院已经三个月了。
进入实验室后，她经常一待便是一天。
口袋里的门禁卡，仿佛都要在白大褂上烙印出痕迹。
如此的忙碌，一般人是受不住的，可对经历了那么多困难的程知夏而言，还算不上什么。
在实验室的新药研发小组里，和她搭档的成员，都是当今医学领域最杰出的大师，亦或者是医学界的泰斗。
虽然她目前只是在实验室做助手，但，在这短短的三个月内，她学到的东西，却已比她这二十余年学到的都要多了。
至今她的枕头旁边，还有沾着药渍的手写笔记，密密麻麻，快记满了一整本。
今日突然给她放了半天假，她反而不知道去哪。
若非要说有什么地方不适应，那也许就是菜系口味上了。
不过最近几日，不知道是不是换了厨师，送过来的饭菜味道变得清淡了很多，很对她的胃口。
不知何时，程知夏眯着眼睛睡着了。
几个小时后，她被暮色降临时的凉风惊醒。
后颈沾着的草籽随起身动作簌簌而落，白大褂左襟残留着面包屑与鸽羽。
为了不浪费时间，他们实验室里所有人吃的饭，都是食堂派人送过来的。
今天放假，她便准备自己去食堂打饭。
不过，在下筷子后，她却呆了一下：
浓重的花椒味灼烧着舌根。
明明菜系是一样的，但这味道和她昨天吃的清润口感完全不同。
“难道之前做菜的厨师又回来了？”
她忍不住漫步从后门来到厨房里。
刚一进去，就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裹着围裙，在案板前认真的切菜。
八角茴香的辛烈中，男人卷起的袖口，露出半截淡粉疤痕——那是几天前煮汤时烫到的。
她都走到了近前，男人都没有察觉。
直到她轻轻开口，唤了一声：“小周？”
冬瓜片应声歪斜。
周淮之转身时，粘着葱末的厨刀“当啷”掉进水池。
他显然没想到，程知夏会找到这里，一张脸很快涨得通红：“张叔，不是说好帮我保密吗......”
被唤作张叔的厨师摆了摆手：“我可什么都没说。”
“你怎么会在这里？”
程知夏不可思议的开口。
医科院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更别说还是直接到厨房了。
“你不知道吗？淮之是我们医科院老院长的宝贝孙子，他从小在大院里长大的，这里就和他家一样。”
张叔搅动汤锅，眯眼笑道：
“他是听说你到了医科院，怕你吃不惯我们北方的口味，这才偷偷跟过来，不惜在这里帮厨，也要帮你改善一下伙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