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时铮身形骤然凝滞，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周围的空气好像是凝固住了一般。
昨日他离去请神像前，她不是好好的吗？
怎会跳火自焚？
他盯着丫鬟掌心那颗莹润舍利，喉间涌上铁锈腥气。
“她教你这样说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尾音却几不可察地发颤，“告诉她，这种把戏……“
丫鬟惶恐着头：“大人明鉴，奴婢不敢！”
“宋芮宁，你再玩这种把戏，我就把你逐出府去。“
屋内一片安静。
“宋芮宁，我看最近我是太惯着你……”
鎏金帘幔被猛然掀开，没有。
他面色一沉，转去宋芮宁最爱去的茶室，也没有。
帘幔得猎猎作响，他步履越来越急，最后把整个院子都寻遍了，依旧没有。
最后停在祭坛前时，玄色锦服下摆已沾满霜露。
火坑里未燃尽的经幡灰烬打着旋儿飘起，他忽然想起离去前，她问他的：‘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能还清你说的罪孽？’
祭坛边的火坑早已熄灭，只剩一层薄薄的灰烬，风一吹便散开，露出底下焦黑的痕迹。
几片未烧尽的衣料残片混在其中，他弯腰拾起，指尖触到那熟悉的纹路，是她的衣裳。
那日他说什么？
哗众取宠，他不信她真的去死。
他的呼吸骤然发紧，指节用力到发白，那片残碎的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
“大人夫人留下的。“
祭坛的小厮颤巍巍地捧来一封信。
满是星星点点的血迹信上，只有短短几个字“和离书”。
宋氏枕月，嫁与休时铮多载，受君冷眼，承君疑心相欺。
今以血为墨，立此书为证：
一别两宽，前尘尽焚。
——宋芮宁绝笔
信纸突然在指尖轻颤，休时铮这才发现是自己的手在抖。
那些血迹斑驳的字迹像烧红的铁钉，一个个钉进眼底。
最后那行“前尘尽焚”的墨痕尤其深重，像是要隔着纸张戳穿他的心脏。
“她……何时写的？“
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小厮以头抢地：“夫人跳火坑前，咬破手指写的。
“她说……她说她死后不想冠上大人妻子的名字。”
小厮抖得说不出话。
他的，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住，连呼吸都格外费劲。
明明是她一次次毒害晚晚，是她不知死活地骗他，是她……
可再多再多，她现在死了。
这个念头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刺进他的心脏。
那个曾经满心满眼爱着她的女孩死了。
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生命里，再也不会和他作对，再也不会……用那种倔强的眼神看着他了。
意识到这点，巨大的悲伤席卷了他。
宋晚晚听闻宋芮宁死了，捏着手帕匆匆赶来，眉头蹙起。
“真是晦气死了，阿铮我们先走。”
“神像还等着你和我一起，一起去迎进院去呢。”
他的目光依旧凝固在那个什么也没有的火坑，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
宋晚晚的笑容僵在嘴角。
这是第一次，休时铮对她的呼唤置若罔闻，竟是为了宋芮宁这个贱人！
宋晚晚的笑容僵在嘴角，她正要发作，却听见冷声道：“你先回去。”
这简短的四个字像一记耳光，宋晚晚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阿铮，你……”
“回去。”
他的声音不容置疑，目光却始终未从焚坑上移开。
宋晚晚的脸色瞬间惨白，最终咬着唇转身离去。
他沉默地让人把宋芮宁的遗孤拿来，而后又在总管的耳边交代了几句，自己便转身走向书房。
就拉开所有的抽屉，疯狂地翻找起来。
当年，宋芮宁送给自己的那个雕花檀木盒子，他不屑一顾地随手丢弃在书房内。
他依稀记得，雕花檀木盒子内似乎还藏着什么东西。
休时铮不知为什么，今夜突然很想看看那个檀木盒子。
看看当年，宋芮宁藏在雕花檀木盒子内的是什么？
可惜，他一番翻找，却一无所获。
休时铮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木椅上，望着被他翻得乱糟糟的房间，心情好似也变得烦闷起来。
他起身离开让他烦闷的书房，朝着府中的酒窖而去。
拿起一坛最烈的一瓶酒，举起就朝着嘴里灌去。
他一生立志修行，向来不沾酒。
可今夜，他想试试。
休时铮灌了一瓶又一瓶，直到外面天光大亮，他才闭上眼，醉倒在酒窖内。
可就连睡梦中，休时铮也不得安稳。
宋芮宁的身影，在他脑中挥散不去。
宋晚晚赶来的时候，就听见睡梦中的休时铮，轻声呢喃着“宋芮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