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京春还没回答，围观的街坊邻居就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娇娘那天可被打得不轻，脸都肿了还吐了血。”
　　“要不是我们村长来得及时，还不知道娇娘要受多少罪呢！”
　　沈朗和罗氏听得双眼冒着冷光，前者更是不顾陆京春的秀才身份，一脚踹向他的肚子。
　　陆京春被踹得拱起身子，他捂紧了小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痛得他直冒冷汗。
　　徐婉见丈夫挨打，忙走上去将人扶起来，面上染上薄怒：“有话说话，打人做什么？”
　　沈朗站稳了，先是露出一个微笑：“我可不是不打女人的君子，徐娘子多担待。”
　　话落，一个耳光甩在徐婉脸上，这一巴掌他用了十成力，打得徐婉唇角破裂，整个人摔到正屋的门槛上。
　　徐婉没想到沈朗一个大男人竟然会打女人，她惊呆了，捂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沈朗。
　　沈朗却没看她，而是冷声逼问陆京春：“当初京夏去世，你没上门报丧。我念在你失去手足心中悲痛，并未责怪于你。后来有陆氏族人上门发讣告，我们才知京夏去了。我问你，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不让我们知道京夏的死讯？”
　　陆京春还没回答，看热闹的众人却惊住了，他们知道陆家老tຊ二没了，只立了个衣冠冢，丧事也没有大办。
　　当时老陆家说的是，他们丧子丧夫，过度悲痛，就不大操大办了，让陆京夏走得安静些。
　　可他们没想到，当初陆家老二没了，陆家竟没打算告诉沈家，也不知道陆家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不报丧也就罢了，我那时去徐家找你，你说京夏在军中一切安好，还给家中报了平安。陆秀才，既然京夏已经战死沙场，那给你报平安的又是谁？”
　　这些过往沈朗并不打算深究，他还有女儿在陆家，与陆京春搞好关系，自己的女儿兴许也能好过些。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的处处忍让，竟没能为女儿换来半点荫庇。
　　既然如此，他凭什么还要为陆京春遮掩？
　　陆京春急了，他是有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他靠着两头骗，每月能在沈家拿不少银子，比他出去抄书要挣得多。
　　当然，抄书是考中秀才前的事了，考中秀才以后，他就在镇上的私塾给孩子们启蒙，每个月也能挣点银子。
　　可人心不足蛇吞象，加上在沈家拿的银子毫不费力，他拿得心安理得。
　　他心知沈家人疼爱沈凤娇，在他的胡扯中，沈家已经完全相信沈凤娇要与娘家断绝关系。
　　尽管如此，沈家依然托他带银子给沈凤娇。
　　照沈家疼爱沈凤娇的程度，要是知道陆京夏死了，定会不顾一切将沈凤娇带回娘家。
　　到那时，他每年的巨额收入岂不是泡了汤？
　　他本来也没想瞒一辈子，大家同在镇上住着，村里有人去镇上，总会在沈家人面前提起陆京夏战亡的事情。
　　只不过他想着能瞒多久瞒多久，多拿五两银子就算他赚到了，然而他没想到，陆有粮会派人去沈家报丧，沈家也间接知道了他的隐瞒。
　　后来沈家秘而不发，陆京春还当他们不看重这个女婿，便渐渐将这件事情忘了。
　　原本他已经想到了，就算到最后东窗事发，他也要想办法拖住沈家人，在沈家人将沈凤娇接走之前，将沈凤娇卖到隔壁县城给人做妾。
　　沈凤娇样子生得好，肚子也争气，卖到隔壁县城的大户人家去，他能得不少银钱。
　　到时候就说沈凤娇耐不住寂寞跟别人跑了，至于那两个兔崽子，大宝卖到宫里做太监，小宝卖到花楼里去，也是一大笔收入不是？
　　“罗家婶婶，您误会了，我说的是从前京夏寄回来的家书，并未说是他战死后寄回来的......”他眼里飞快地划过一抹怨怼，大家都是亲戚，为什么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逼问他，如此坏他名声？
　　罗氏并未惯着他，而是在人群中看了一眼，提高声音问道：“那日我去问你时，你们村的葛娘子也在。葛娘子可否为我作证，那日陆秀才的确说我家女婿安然无恙？”
　　她口中的葛娘子是前村长的儿媳，前两个月她儿子定了亲事，她去镇上给儿子置办成亲用的家什，王氏曾请她帮忙，带了自家种的大米和瓜果蔬菜给陆京春送去。
　　到徐家时，正好碰见罗氏来问陆京夏的近况。
　　当初听到陆秀才说京夏在军中一切安好，还给家中寄信报平安时，葛娘子还想跟罗氏解释几句。
　　可等罗氏走后，陆京春却告诉她，亲家太太的身子不好，他怕亲家接受不了女婿战亡的噩耗，暂且瞒着，等日后罗氏身子好些了再告知也不迟。
　　当时她还觉得陆京春这人不错，还知道为亲家太太的身子着想。
　　葛娘子走了出来，狐疑的眼神在陆京春和罗氏身边来回不定，最后只斟酌着回答：“陆秀才当初说，罗娘子的身子不好，怕你知道京夏战亡的噩耗，没想到后来村长派人去给你家报丧......”
　　“放他娘的屁！”罗氏冲陆京春呸了一声，“我的身子好着呢，这么多年连场风寒都未曾得过。京夏去世这件大事你竟然一开始就想瞒着我们，怎么，你是打量着京夏走了，留下我家娇娘孤儿寡母的任你处置了？”
　　她话音刚落，大宝小宝就嚎啕大哭起来：“大伯说要把我娘卖到隔壁县城去，不要卖我娘，我们吃很少的，不要卖了我们......”
　　这些话他们以前听到过不少，许是见他们年纪还小，陆京春和徐婉的这些算计没有避着他们。
　　本来大宝和小宝因为娘说要他们忍着，他们也一直把伤痛憋在肚子里。
　　这几个月娘不忍了，外公外婆也帮他们撑腰，他们便一股脑地将陆家人的打算嚷了出来。
　　“外婆，我不去花楼。小姑说花楼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不去......哇~我害怕，我不要去花楼。”小宝抱着罗氏的大腿痛哭，眼底满是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