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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点点头,两手插在短款大衣口袋里,看飘落在水泥地面上金色的梧桐树叶。
“晓得了。”
他们当时坐在学校图书馆门口的木椅子上,音量不低,不远处另一条椅子里的情侣往他们这儿飘了一眼,交换一下眼色,捂着嘴窸窸窣窣地笑,但他和她全不在意。
除了性格如南北两个磁极一样截然相反,他们的共同点其实还蛮多,比如慕强,比如对“别人”的漠不关心。
虽然还只是二十岁的小青年,但有些人就是要比另一些人更敏锐,更早意识到人类其实并非群居动物,而是孤独的星球。
他们也凭借经验知道,人总有一天要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优柔寡断到头来伤害只会更深,对人对己都是如此。
到大四毕业,他彻底一个人了,被荷尔蒙支配的岁月过去了,他更多地泡在图书馆里,写论文,准备面试,累了就去篮球场泡一天,回到宿舍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广东室友早就搬到外面租了房子和女友同居,备战考研,之后就准备结婚。
另外两个室友,山东室友和他一样,没日没夜地泡在图书馆里,往返于图书馆,食堂,回宿舍的时候都少。
上海室友家就住在杨浦区,基本不回学校了。
他没有考研的想法,第一学历已经很优秀,他有信心,但更重要的是他迫切地要独立,迫切到接下了第一份 offer——和专业毫不相干的一家国有银行。
接受金融相关 offer 的同学大多以为自己即将成为华尔街之狼,可到头来只不过是“做生活”而已,和搬砖一样的流水线,面对客户还不如烟纸店的老板娘硬气。
但他没怎么挣扎就接受了这些,
一来他的小职员父亲很早就告诉他,“做生活”总归是不开心的,“做生活”的人只是各有各的苦,或身或心,对于这句话,如今四十岁的他也没有反驳的余地。
二来虚荣心和野心之类的东西,不管别人怎么说,他想要的都和这些无关。
和所有一开始进入一个行当的新人一样,他也被客户骂得狗血喷头,被领导当做反面典型嚷嚷着“现在的小青年都是这副腔调”,他只是看着对方在空气中飞溅的口水,内心毫无波澜。
错账了也简单,就自己开着电瓶车去客户家讨,但无论如何,都没有引起像别的年轻人一样愤怒或沮丧或灰暗的心境。
他自己租了房子,其实父亲名下还有一套六十几平的小户型,但租客已经租了好多年了,也结婚生子,但更重要的是他想彻底独立出去。
于是他自己找了一套徐汇区老破小,老派的装修风格,黑白瓷砖地板,笨重的玻璃茶几油腻腻的,劣质又轻飘飘的黄色木头衣柜和双人床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霉味和尘土味。
黑色软皮革沙发因为造型太简单看不出过时,倒是意外的舒适,一坐上去整个人都陷进去,是这房子里唯一称得上有人道主义关怀的东西,他有时候回到家太累了,衣服都不脱就睡在沙发上。
马桶里的水垢和灶台上的油垢像积了一百年了,但他视而不见,反正抽过的香烟屁股都要扔进厕所冲掉,一个单身男人在厨房自己做的饭也简单得可怜,但就算是简单的水煮菠菜,也是因为他爱吃菠菜。
他又看过几次《花样年华》,落雨的周末,墙壁里的霉味被水汽一泡全飘散出来,他一个人坐在柔软的老沙发里,对着老旧的电视机,一场电影下来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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