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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殿的烛火熄灭,外殿的烛火也熄了,只剩廊下灯笼的微弱光亮。
裴千澜不知自己跪了多久,身心早已麻木到没有了知觉。
除了最初的痛心泪目,她没有再哭,因为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哭是最没用的行为。
忽而,听到有脚步声在身旁停下,她转眸看去,是贴身伺候皇后的秦姑姑。
秦姑姑劝她,“二小姐这是何苦呢!为了两个下人长跪不起,先是惹皇后娘娘生怒,这再跪伤了膝盖,值得吗?”秦姑姑叹息着劝。
两条人命债,别说只是跪伤膝盖,就是将她的腿截肢,也无法还清。
“我觉得值,便值得。”裴千澜的声音已沙哑无力,语气却坚定无比。
话音落下,忽听得一声喊,“小姐!”
她屏住呼吸,生怕是幻觉,直到又有呼唤声传入耳,她才敢回头去看。
就见翡翠和琉璃二人趴在木板担架上,被人抬了过来。
眨巴了几下眼睛,确认没瞧错,裴千澜急急起身,忘记腿已跪到没了知觉,整个人直直朝前栽倒而去。
“小姐!”
“小姐!”
翡翠和琉璃急声惊呼。
裴千澜没摔倒在地,被秦姑姑及时扶住了,她顾不得缓解双腿的酸痛,一瘸一拐冲到担架前。
看清翡翠和琉璃除了面色差些,都是活生生的,她再绷不住情绪,喜极而泣。
原来失而复得真的比天降横财还令人激动,没人因为她丧命,真好。
“裴二小姐赶紧带这二人离去吧,莫扰了皇后娘娘оазис清静。”说话的是负责送翡翠二人回来的总管太监。
“谢公公将翡翠和琉璃送回。”裴千澜谢过总管太监,又对秦姑姑说道:“麻烦姑姑代我与皇姑母告罪,告知皇姑母,我今后不会再如今日这般任性了。”
秦姑姑欣然应下,亲自送主仆几人出了内宫。
上了马车,裴千澜就着灯笼光,大致查看了翡翠二人的伤势。
确认二人都是皮外伤,没有性命之忧,悬着的心才算落回了实处。
“小姐为了婢子惹怒皇后娘娘,不值得。”翡翠含着眼泪说。
琉璃也是一副眼泪盈盈,感动坏了的模样,好像裴千澜是多了不得的救世主般。
身为人人平等的现代人,裴千澜面对两个被奴性了的小姑娘,真心觉得心虚气又短。
“本就是我连累了你们,将你们救回是应该的。反倒是你们,因为我才受了这番不该有的劫难。仅此一回,今后只要我安好,一定会竭力护住你们。”
一番话说完,两个小姑娘更感动了,看她的眸光比头顶的星子还亮。
回到宸王府已近子时,裴千澜怕打扰宋聆舟,宿在了前头厢房里。
因心绪杂乱,她临近天亮才迷迷糊糊睡着,偏今日是新婚回门的日子,一大早,冯姑姑就来喊她起身了。
只睡了一个时辰,裴千澜困到睁不开眼,好在有人伺候,她闭着眼被套上衣服,洗漱梳妆。
直到冯姑姑撩起她的裤管,给她的膝盖揉搓药膏,她才痛清醒了。
昨夜回来时膝盖只是有些红肿,睡了一觉,两个膝盖青紫一片,看起来很瘆人。
见她痛的抽凉气,冯姑姑心疼道:“将药膏揉进去好得快,小姐忍忍。”
裴千澜只是没防备突然受痛,哪有这般娇气,她安抚冯姑姑。
“姑姑放心揉,一点小伤而已,不当紧。翡翠她们怎么样了,昨夜用药后可有发热症状?”
“小姐莫要担忧,她们两个皮糙肉厚,命硬着呢!倒是小姐您,自小到大哪遭过这等罪。”
瞧着多年养出的皙白肌肤印上了两团大青紫,冯姑姑越看越心疼。
裴千澜想说,都是爹娘生养的肉体凡胎,翡翠她们的命一样珍贵。
可细想想,现代社会人与人之间都没有的绝对平等,她在古代谈平等,比笑话还可笑。
人生在世,管好自己就行,不用妄图去改变旁人。
新房里,宋聆舟已起身,正歪在窗边的躺椅上看杂记。
见裴千澜进门,语气淡淡询问,“世子妃昨夜几时回的府?”
“大概亥时末左右。”裴千澜在不远处的圈椅上坐下,想了下措辞,“今日是新婚回门日,世子若身子不济,妾身可独自回侯府。”
“婢女讨回来了?”宋聆舟盯着手中书,说话间未抬眼看她。
她反应了一瞬,方明白宋聆舟问的是翡翠二人,忙回道:“讨回来了,劳世子挂心。”
静默了稍许,就在裴千澜以为宋聆舟默认了她独自回门的提议时,宋聆舟突然说,“本世子今日精神尚可,可陪世子妃一道回侯府。”
“啊?”裴千澜迷惑了一瞬,点头应下,“好。”
对于回门,她有些矛盾,一边不想宋聆舟陪她颠簸耗费心神。
一边又想宋聆舟能和她一起回去,因为新婚独自回娘家的新嫁娘是会被人奚落瞧不起的。
虽然吧,她没有与人攀比的心思,但也没有受虐的癖好。
出于人道主义,裴千澜又关怀询问了句,“承恩侯府在东城,十多里的路程,世子的身体当真无碍?”
“无碍,世子妃无需忧心。”宋聆舟依然没正眼瞧她。
裴千澜瞧着一身宽袍瘫在躺椅中,仿若无骨般的病弱美男,怎么看都不像无碍的模样。
不过人家说无碍便无碍吧!她懒得掰扯,“时日不早,世子起身用朝食吧,用过饭咱们好早些出门。”
终于,宋聆舟合上了手中书本,转头看了过来,“扶我起身吧!”
裴千澜:“…………”
不刚刚还说精神头好,身子无碍的吗?这起个身都要人扶……啧啧,男人的话果然不能信。
心下虽腹诽,裴千澜还是乖乖走了过去,将手臂伸到宋聆舟面前。
宋聆舟盯着她看了几息,随即抬手搭上她的手臂,借力站起身。
和新婚那晚一样,宋聆舟大半个身子都倚在她身上。
平日里还好,她费些力气的事,可这会儿膝盖上有伤,一用力就隐隐作痛。
宋聆舟低头看了眼,“世子妃腿不舒服?”
裴千澜没想到他会这般敏锐,如实回道:“没事,膝盖落下些淤青,养上两日就好了。”
宋聆舟未再接话。
不知是否为错觉,裴千澜好似觉得倚在身上的力道变轻了些。
仔细想来,宋聆舟的病症时好时坏的,昨日在长春宫用膳,大半日都没犯病。
宋聆舟不犯病的时候,和康健的人没什么两样,若能寻找到良医,他的病不知有没有医好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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